他怎么了……
没有死掉,却也不像是活着。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陌生的语调,他听出是兀烈文。
一个男人在他耳边喊:“快去告诉可汗,那个中原少年醒过来了!”
萧景澜被人从地上粗鲁地拽起来,七手八脚地架着按在了床上。
他颤抖着用力抓住那人的手臂,有些生涩的兀烈语颤抖着问:“我在哪里……我现在在哪里!”
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用中原话回应了他:“你在兀烈可汗的营帐中,鹰神拯救了你的性命,作为代价,他取走了你的双腿和眼睛。”
躺在床上的少年沉默了很久,太久没有说话的嗓子只能发出低哑撕扯的声音:“你不该带我回来,可汗,你会给兀烈部落带来无尽的麻烦。”
可汗说:“你是说戚无行?”
萧景澜轻声说:“看来他已经给你带来足够多的麻烦了。”
可汗有些惊讶:“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萧景澜说:“可汗查过我的身份了?”
可汗点点头,说:“萧家的小少爷,从小笨拙天真,文不成武不就,后来萧家覆灭,你落入了戚无行手中,也是整天哭哭啼啼地要回家。如今你双腿残废目力全失,又落到了我手里,竟还有心情担心我遇到了麻烦。”
萧景澜沉默了许久,说:“可汗,我是个灾星,戚无行是个疯子,你把我留在这里,戚无行迟早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毁了你的家国。现在送我回去,还来得及,尸体也好,活人也罢,除了我,没人能再安抚戚无行。”
可汗说:“我原本有两个打算。”
萧景澜说:“愿闻其详。”
可汗说:“第一,把你挂在阵前,逼戚无行自尽。第二,洗去你的记忆,用巫蛊之术控制你,送你回戚无行身边,伺机刺杀戚无行。”
萧景澜平静地说:“这两个法子,都很好。”
可汗说:“可我现在有新的想法了,萧景澜。一个残疾失明身陷敌营的柔弱小少爷,可不会有如此清明的心思,冷静的言行。我要把你留在这里,我要你真心实意地为兀烈部落做事,去杀了戚无行。”
萧景澜沙哑着声音说:“我不会杀人,可汗,我永远不会动手杀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可汗缓缓俯身,一双鹰似的眸子盯着中原少年清雅俊秀的容颜,像是盯着一个多么新奇有趣的猎物。
探子从中原得到的所有消息,都说这个小少爷柔软天真,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会,活生生的一个小废物。
可如今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双腿已废,目中无光,可当少年轻轻开口,若无其事地说起那些话时,却仿佛有光芒万丈,仿佛多克草原上宁静皎洁的月亮,照得人心里发颤。
这样光华皎皎的一个人,不该是一粒只能用一次的棋子。
他要看清萧景澜真正的模样,透过传闻中废物少爷的迷雾,看清真正的萧景澜。
那个残废的少年虚弱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可汗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雄鹰,就要冲破云霄的模样。
萧景澜在可汗的营帐中静养了半月,他不爱说话,也不嫌烦闷。
当年相国府的小少爷总要人陪着玩才高兴,可对如今的萧景澜来说,宁静就是最好的结局。
草原的夜晚很静很静,萧景澜看不到月光,也听不到声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忆着那些痛苦的罪孽和别离。
他想起大哥清瘦的背影,想起相国府长廊下葳蕤的光,想起诸英叡身上的鲜血,想起十年前花园石板上拖过的尸体。
可他唯独没有再去想戚无行。
十年光y-in上蒙着的那层雾气在混沌中散去,他恢复了神智,却要承受更多的苦痛和煎熬。
他清楚地明白了戚无行爱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恨极了戚无行。
那个蛮横自私残忍y-in毒的疯子,爱得他痛不欲生。
萧景澜正安静地想着,帐外却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仓促的脚步声,有人掀开营帐,带着一身血腥煞气走到他面前。
萧景澜轻叹一声:“可汗,我提醒过您,要用我,就快些用。若是对我心存善意,早晚会被我连累而死。”
可汗却笑了一声:“小雏鹰,你在说什么?今天是我们兀烈部落一年一度的祭日,我要亲手宰杀牛羊祭祀鹰神。戚无行已经被皇命强行召回崇吾郡,你不是灾难,小雏鹰,你是草原的福星。”
萧景澜沉默了一会儿,在血腥味中不适地皱着眉。
可汗大大咧咧地把萧景澜从床上拎起来:“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鹰神大典。”
萧景澜被这个男人那样拎着,倒也不羞不恼,平静地说:“可汗,鹰神大典不可被外族人靠近玷污,你把我带去,不怕你的神明生气吗?”
可汗豪放一笑,说:“我告诉鹰神,你是我的阏氏,他很愿意接纳你。”
萧景澜叹了口气,说:“兀烈可汗的阏氏,必须是个可驯烈马,能取敌首的漠北战士。我是个外族人,又是个废物。可汗一时兴起,那我逗个闷子也就罢了,若说出这等荒唐话,有失王者分寸。”
可汗能听懂的中原话十分有限,听萧景澜这样彬彬有礼地说了一通,呆滞地愣了愣,干脆利落地说:“我听不懂。”
萧景澜:“…………”
可汗把萧景澜扛起来,却没有直接扛出营帐,而是大大咧咧地把人放在了一张椅子里:“我知道,你们中原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