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年少,也不明白姚用为何匆匆将鱼符在私下交托予我。”萧骏驰面上浮出一层追忆之色来,“现在想来,必是那时的姚用猜到了些什么,这才把鱼符给了我。即便他失去了踪迹,那玄甲军不得鱼符号令,本当是驻留原处的。”
姜灵洲弯腰穿过一道低枝,紧紧地跟了上去:“可若依照王爷所说,先帝是死在玄甲叛军之中。”
“是。即使鱼符从头到尾都躺在我的手心之中,可那玄甲军还是被他人调动了。”萧骏驰说着,眼光一转,忽而瞥到她头顶躺着一片细小的金叶,便说,“别动。”
姜灵洲立刻待在原地,不敢动弹了。他走上前去,从她乌黑发间摘下那枚叶片,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猜,是那鱼符被人作出了仿品。”
此言令姜灵洲颇为惊愕。
她不是不知世事的深闺妇人,在齐时也对军策有所涉猎。鱼符如此重要,必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枚金符。想要仿出个赝品来,怎么也需要将其捧在手心仔仔细细观摩上半个月,才能勉强打出个形。
“后来我想起,齐国确实有那么一位人物,眼力非凡,只须过目一看,便能将金件的图纸仔细画出来。不知你可否听过他的名字?他本叫做应君玉。”萧骏驰说。
提起“应君玉”这个名字,姜灵洲倒确实有些印象。
这应君玉少时长于市井,擅制金巧之物,拿手的技艺是“多极连环”。他做出第一个多极连环后,便曾扬言说,若有谁能解开这连环,他便愿为其老老实实干上十年的活。他在酒楼放话后,日日都等在二楼雅阁。只是三月过去,也未能有人解开这多极连环。由是,此人便名扬江湖。
后来,应君玉也试做过巧锁机关,乃至火器暗器,一张图纸叫价千金,却供不应求。只是不知何时起,应君玉便忽地从市井中销声匿迹,再无法寻见了。
姜灵洲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刘琮送了她一副双阳极的九连环。她翻看那环身之时,便看到上边刻着个小小的“应”字,那时蒹葭便玩笑说:“这莫不是应君玉应先生的大作吧?”
不过,那也只是蒹葭的玩笑之辞罢了。
因为应君玉的名号大,因而坊间多有人冒称应君玉之名,给自己的暗器、匣锁等物刻上一个“应”字,再模糊其来历,希冀以此卖个好价钱。因此,坊间流通的“应君玉作”之物,数量极为庞大。
“妾身知道。”姜灵洲回答道,“是那个擅长制巧锁暗器的匠人,是也不是?”
“正是。”萧骏驰答,“若说谁能凭仅仅一眼就制出个鱼符来,这应君玉倒是极有可能。就算不是他干的,凭借他对这一行的熟悉,也该知道些什么。更何况我大哥身死后,应君玉便从齐销声匿迹,我看……这也是有理由的。当年他最后出没之所,便是竞陵,如今我特地来寻他的踪迹,万望不要白走一趟才好。”
如此一说,姜灵洲倒有些后悔当初将那些东西还给刘琮了。
要是留着,指不得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不过萧骏驰这脾气,要是她留着其他男人送的东西,准能闹得竞陵郡都颠倒过来,叫人不得安生。
午膳便在山脚酒家用了,恰好是松江蟹肥的时候,店家上了一捆儿的蒸蟹,一只赛一只的肥大;滚金色的壳与健实的腿脚,捆得严严实实待人品尝,看着就令人好不心动。可偏偏姜灵洲怀有身孕,不能吃这寒凉水物,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
“王妃莫急,待以后生下了春儿,再吃也不迟。”萧骏驰陪着她,也没有吃蟹,安慰道,“届时为夫亲自剥给你吃,如何?”
“可那一等,便是要一年。”她垂了眉,道,“妾总算明白了,为何这孕事极为艰难。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可真是难受得要命。”
“王妃就这么贪嘴?”萧骏驰失笑,给她夹了点儿撒了碧绿葱花的鲜嫩鱼肉,道,“尝尝这个罢,鱼肉是可以吃的,还能叫春儿生的更聪明活泼些。”
这鱼肉蒸得漂亮,鱼肉白嫩,落在浓郁的汤汁里,像是雪花点儿似的,叫人不忍下筷。鲜绿的葱点衬着嫩生生的豆腐方和黄澄澄的姜片,颜色好看极了,香味也是一等一的诱人。姜灵洲尝了一口,果真不再记得吃蟹的事了。
……啊,何以解忧,唯有吃。
……从某个角度来说,说姜灵洲是家豚倒也没错了……
萧骏驰哄完姜灵洲,抬眼便看到另一桌的傅徽似有心事,迟迟不动筷著,一双眼望着窗外招摇旌旗与满山红叶。于是,他问道:“子善,怎么不吃?一会儿还要回郡府去,饿着可不行。”
傅徽笑了笑,说“好”,拿起筷子来。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又低头去看手里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有些开了线的旧香囊,被裁断了红色系绳,口儿都敞开了。
几人用完了午膳,又赏玩了一阵子,便回郡府去了。姜灵洲有些累,便将萧骏驰当做枕头,一点儿仪姿都无,倚到了他的胸口上。
“王妃现在这幅横七竖八的模样,叫人看见了,准要惊掉下巴。”萧骏驰说。
“怎么,妾还非得时时刻刻端着礼仪不成?”她懒洋洋地说,“更何况,有身孕者为最大,王爷不知道么?”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
她平常总是端着仪态的,在华亭时,谁不夸一身河阳公主有大国之风?就算嫁来了魏,也没见过谁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