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妈妈小女人般俏皮的样子,杨书香下意识就把一旁摆着的手纸拾起来。
想了想,干脆亲自动手,替她把额角的汗擦了擦。
从儿子手里接过手纸,柴灵秀温婉地笑了:「会心疼妈了。」
杨书香嘴角轻扬,顺势把蟹黄送进她的嘴里:「你是我妈,不疼你疼谁?」
看着他们娘俩间的亲密,柴李氏脸上带笑,碰了碰老头子的胳膊:「五常的
米、兰州的瓜……再亲亲不过自己的妈。」
把一九七零年闺女小学语文书上的话都给搬出来了。
「闺女心细小子心野,香儿活脱脱就一妙人的翻……」
柴万雷还要继续再讲,迎来柴灵秀杏眼一挑,话便没敢再往下说,却完全被
笑替代了。
不过杨书香倒是有过妈妈年少时的一点耳闻,就挤眉弄眼嘀咕了一句:「你
要敢欺负我,让我四哥打死你………」
突然间感觉卡巴裆一紧,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如此妩媚多情,于是杨书香就
把身子缩了起来,手也悄然伸到桌子下,按在那张抓住自己「里连儿」
的小手上:「妈,咱吃饭吧!」
杨书香嬉皮笑脸去挠了挠,于是那白葱葱的小手就软了,而那脸蛋在午后阳
光的映衬下,竟说不出的醉心,令人流连忘返,看了又看。
「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话是如此,但做人做事跟这摆在桌面上的白酒
是一个样,清亮透彻,喝在肚子里不煳涂!」
柴老爷子脸上显现出来的豁达是历经风雨之人对人生的总结。
泰南分属渭南,三岔口人讲究吃海货,懂得吃、会吃,而柴万雷大半辈子都
在经商,做的又是鱼货生意,在吃上自然断不了流,做人更是广交人脉讲究和气
生财,小事煳涂大事不傻,尽管再过二年已到耄耋之年。
随后眼皮一沉给酒满上,敲击着桌面笑道:「妙人,该跟爸单独喝一个了。」
「你姥爷话太多。」
柴灵秀跟儿子对了个只有娘俩才熟识的嘴型,就抿嘴轻笑起来。
杨书香知道姥爷的记性好,能够做到如数家珍一般把摆在相框里的每一张相
片背后的故事都讲出来,小到其时其地都说过啥,几乎做到一字不差。
他年轻时可是个帅小伙,精明能干,养育了一大家人。
镜头前穿着洋装,站在姥姥身旁。
甭看姥姥小脚,其人也非等闲,不然也不可能把一大帮孩子拉扯大。
他们老两口身前是众位姨舅。
当时还没有我——杨书香记得妈是这样说的——后来有了她,姥爷便单另起
了个相框,把她从婴孩儿时期开始一直到她亭亭玉立,乃至出嫁的每一个镜头完
完整整保存起来。
从渭南到泰南,从三岔口到伊水河。
晨钟暮鼓,春夏秋冬。
这条曾经的漕运母河到底经历过多少沧桑变化,或许都在那一张张老照片里
被叙述出来,印刻在记忆中,藏在心底。
譬如姥爷时常慨叹说妈妈遇到个好婆婆;譬如姥姥拿出了几个姨给妈妈买的
红内衣,说到了她的本命年,伸手指着。
哪个是她大姐给买的,哪个又是她二姐三姐给挑的,事无巨细。
这时妈总会挑剔,反正和在家时不太一样——我还怎么穿那大红色的?妈妈
在姥姥面前把一个女孩所有的任性都使出来,回归到最原始的样子。
不过说归说,妈妈到底还是把内衣穿在了身上,那样子其实在奶奶面前也常
有所表现。
弄得杨书香始终也猜不透女人为何会这个样子,当然,妈还是那个妈,生气
时照样还是会祭出九阴神爪,于是杨书香就呲了,面对她无论多硬都得低头服软
变得规规矩矩,要是不先把妈哄好了,仅仅是不搭理人就够杨书香受的,哪怕他
后来高出妈妈半头,哪怕他后来能轻而易举抱起她的身子……时光短暂,总是在
手指尖、双腿晃动、眉开眼笑中悄悄熘走,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三四天。
长堤上,杨树、田垄、坟冢、河堤,这就是陆家营到梦庄这条小路两旁的景
色。
周二那天吃过了晌午饭,没搞大的动静,也无需惊扰到谁,柴灵秀就带着儿
子和马秀琴母子相伴而行,从陆家营西头小道回到了沟头堡的家。
快到小年了,家里的房子要扫,馒头也要提前蒸出来,杂七杂八的事儿凑到
一处,就不能再从娘家待着了。
年初二不回来的信儿算是告诉给娘家人,柴灵秀又把转年五一书勤结婚的事
儿一并说了出来。
柴万雷两口子让闺女可着要紧的事儿办,私下里把压岁钱塞给外孙。
同样,柴忠仁和沉怡也在暗地里给杨书香长了一岁,都是背着柴灵秀做的。
柴灵秀也没闲着,周一那天带着小莲去了趟梦庄,集市上买了一堆女孩儿喜
欢的东西,吃喝一熘够自不必说,长岁钱自然也像给柴鹏那样塞到侄女的口袋中。
回到家时,男人的自行车已经摆在院子里了。
放下车柴灵秀快步冲进屋内,却没看着人,倒是男人把在她和儿子东方红拍
的相片给拿回来摆在了桌子上,想必此时他是出介干嘛去了。
「妈,瞅你急的。」
瞅着柴灵秀急匆匆的样子,杨书香从后面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