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火萦绕在周身旋转,照亮前后小小的一片寸土,秦断抽出腰带将两人缠紧了,沿着峭壁一路而上。
不多时,他开始轻喘,衣衫被汗水打湿,熨帖在燓冽胸前,透出一股薄薄的热度,连同心跳开始加快。
等来到半山腰上的山洞时,秦断连腿都软了,落地有些踉跄,差点没带着燓冽摔在地上。
腰间的带子勒的人一阵发紧,秦断吐了口气,将身后人放平在地,又看了眼对方握剑的手,想了想,半跪下来将其握住。
秦断抓着燓冽的手,将霜寒高举,狠狠落在右手的银环上。
只闻金戈交错之声,火花飞溅,霜寒的剑刃微微轻震,剑光一闪而过,在上头留下一道刻骨的划痕。
秦断面不改色的劈下第二剑。
他这架势像是生怕不把自己的手一起剁下来似的,但没有剑意灌入,霜寒不过是一把简单的宝剑,称不上绝世。
可秦断心知若不解下这个玩意儿,他根本去不了断云崖——这右手已经被他炼化,就算没了,也能用血肉再堆一个出来。
但他偏偏忘了自己会痛。
于是最后一剑落下之际,半昏迷状态的燓冽猛然睁眼,霜寒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荡出剑光锐利,只一闪便斩断了那银环,却又堪堪停在秦断皮肤之上,不愿伤他分毫。
秦断为之一愣,就听燓冽咳了两声,嘴角有血丝渗出,脸色惨白,不可谓不凄惨。
他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抹去对方嘴角的血,气不打一处来,“都这样了你还要动剑,你是想死吗?”
燓冽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只茫茫然的望着他,黑色的眼底有血光弥漫,像是入魔,又偏偏平静的很。
浓厚的魔气从右手涌出,秦断花了点时间消化了一下,便伸出指尖,在对方额前轻轻一点。
一枚红色的血点烙在燓冽额间,似有气息流转其中,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眼里的魔怔却消了点,恢复成了平日的冷淡。
“你到底是谁?”他轻声问。
秦断没有回答,只是发泄的捏了捏对方的脸,“乖,自己调息一下,等我回来。”
他说着起身,倒退几步,站在那狂风翻涌的悬崖边,冲他微微一笑。
升起的阳光冲淡了雾气,以至于那个笑容难得如此分明,看的燓冽心中大恸,本能伸手想要去够——
那人却轻轻一跃,衣角翩飞,直直落入身后的云雾之中。
燓冽缓缓曲起张开的五指,拢进掌心,死死攥紧成拳。
秦断这一去,足足过了三天。
燓冽依他的话在原地静养,以内力修补着体内大大小小的创伤,对方临走前点下的血痣多少压制了心魔,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清醒了——比起受伤和被人追杀,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心魔才是最难熬的地方,它缠绕了燓冽整整几百年,日日念想,夜夜入梦。
如今有这眉间的一点血色,竟然难得能睡个好觉,不用再面对梦里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燓冽却因此有些惶恐,他生怕自己会忘记那些,忘记自己犯下的过错……哪怕每一次回忆都会带来刻骨铭心的痛。
就这么独自纠结了许久,燓冽握着剑缓缓起身,走到那人消失的位置。
此刻恰逢黄昏,血色的残阳连带染红了浓白的雾,入眼一片无尽的亮红,莫名有几分惨烈。
山风很大,吹得他衣发翻飞,却吹不散这眼前的雾。
燓冽静静立了良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直至第四日清晨,一个身影越过重重山峦,轻巧的落在洞口。
秦断背后扛着个竹篓,里头大大小小的堆着药材,他浑身是土,人跟泥里打过滚似的,衣角还沾着些干涸的血渍,那是藏在永雾林中的猛兽的血。秦断杀它费了好一番功夫,自然是要在对方死后,将尸骨炼化,内丹保留做燓冽的药引。
抹了把脸上的汗,秦断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又扯出一个笑来。
结果他才走没两步,就被扑面而来的剑光晃花了眼,只一瞬间被人按在地上,药篓倾倒,东西撒了一地。
那柄再熟悉不过的霜寒横在颈间,喉咙像是被冻住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抬头便对上那双如覆薄冰的眼。
燓冽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淡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戒备,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
秦断气得胃都疼了,眼皮一下一下的跳,恨不得现在爬起来一巴掌拍死这个小白眼狼——可他偏偏打不过他,就算此人现在一身伤痛,可架在他脖子上的这把剑却不是假的。
偏偏那人还是个死脑筋,接连问道:“为什么帮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燓冽一向寡言,现下一连说出这么多字,听得秦断忍不住想笑,“妈的,你是小孩吗?什么都要问一遍?”
他几天没睡,嗓子都是哑的,眼下挂着一大片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燓冽皱了皱眉,本能将剑后撤了些许,结果被秦断逮到机会,一挺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连甩出数张符咒,帖窗花似的糊了燓冽一脸。
他也不管有用没用,只觉得看到对方这张脸就心烦……秦断忍着脾气弯腰将撒了一地的药材捡起来,将其中的一颗揉碎了,一把塞进燓冽嘴里。
燓冽:“……”他苦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秦断:“你下次要再敢拿剑对着我,我就给你塞黄连。”
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心情总算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