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傅语诺第一次离家出走,也远不会是她最后一次离家出走。
高中时她初谈恋爱,他逼迫她与小男友分手,她和他发生激烈的争吵,她控诉他的□□霸道。
当时他正好刚与施云交往,耐着性子陪她看一场不感兴趣的音乐会,回到家时心情难免躁郁,对她也没了好脸色,傅语诺绝少在他这里遭到冷遇,受了刺激当夜就跑出去,这可把谢西然吓坏了,陪施云的那股子烦闷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惶恐不安,他派人去找她,打遍老师和同学的电话,甚至到那个男生家里去抓人,可三天三夜过去了,哪里都没有她的痕迹。
后来是江坤打电话来问他怎么回事,阿诺怎么躺在江如的墓地里睡觉,人都烧糊涂了。
谢西然连夜赶到泉城,抱着她滚烫的身体道歉,傅语诺的眼眶都被体温蒸红了,她昏昏沉沉地半睁着眼睛,听到他后悔而沉痛地答应她,你可以和那个男生交往,我决不再阻止你们。
这之后,谢西然在傅语诺床边兢兢业业地伺候了一个星期,他放下了所有的工作,也冷落了刚交往不久的女友,施云很懂事地打来电话关心傅语诺的身体,一直到电话快挂断的时候才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谢西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愧疚地提出了分手。
傅语诺的病拖拖拉拉了近半个月才算全好,这期间她的小男友只来过一次,谢西然本想等她彻底好了约两个人正式见一面,既然不能阻止她谈恋爱,他决定做一个开明的家长,引导她进行一场良性恋爱,至少不要在高考前给他搞出什么未婚先孕的荒唐事来,可没想到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她却轻描淡写地说,分了。
分了?谢西然错愕,他棒打鸳鸯都没成,这会儿她怎么忽然就开窍了?
“你才谈多久就跟人家分手?”这一看就是个fēng_liú人间的好苗子,谢西然教育她,“谈恋爱要慎重,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傅语诺不欲多解释,推开他不让他挡她看电视,嘴上也不肯放过他,你不是也分手了,凭什么来教育我。
我和你怎么一样,谢西然还想多说几句,傅语诺已经不耐烦地捂上了耳朵。
第28章
宋桀没想到傅语诺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 一来因为她家教严格, 二来因为他们早就断了联络,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后街的一家清吧里厮混, 左手端着杯龙舌兰,右手搂着美艳的乌克兰女郎。
傅语诺的情况听起来不太好,他遗憾地跟乌克兰女郎k, 拎起椅背上的夹克外套, 一边披衣服往外走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安抚她,你在那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寒冷的夜风中,傅语诺蹲在基平心理医院的门口, 身形小小的蜷成一团,乍一看像流浪汉, 甚是可怜凄楚,宋桀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我只陪聊不陪|睡啊。
她抬头看他,眼底映着荧荧碎碎的灯光, 他愣了一下,领她进了医院,转到办公室, 用指纹开锁, 推开玻璃门往门板上一靠, 示意她进屋。
这里是他的诊疗室, 傅语诺进屋后熟门熟路地去前台找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热水喝,暖身子。
宋桀没多管她,独自走进办公室,再出现时不规整的夹克换成了正经的白大褂,他把着门问:“需要聊聊吗,现在?”
傅语诺走到门口,却又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是来借宿的,不是治疗的。”
“把我这当宾馆了?”他观察她的表情,“想借宿怎么不去酒店开房?”
“……那叔叔很快就会找到我。”
“吵架了?”见她不言语,他笑道,“真吵架了啊。”他将她往屋里一推,示意她躺到办公桌前的那张黑色躺椅上。
傅语诺犹豫不前,宋桀戴上眼镜回来,二话不说压着她双肩将她按进躺椅,他敲了敲胸前的怀表说:“今晚我做一回好人,免费出诊,可以吗。”
谢西然和孙戴安都不知道,其实宋桀认识傅语诺比他们想象得都早,三年前他是留学归来的心理咨询师,而傅语诺曾是他的首批病人。
那天窗外下了雨,浓云遮蔽天空,傅语诺穿着被雨水打湿的连衣裙走进来,鬃发狼狈地贴在背脊,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兼具着一股烟雨迷蒙的美,与窗外飘摇之景共成一色。
他邀请她入座,她犹豫地看了眼湿漉漉的裙角,把助理递给她的干毛巾垫在沙发上才入座,一看就是极好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小孩。
傅语诺的表现和大多数初次接受心理咨询的人差不多,他们警觉、戒备、草木皆兵,对心理咨询师有浓浓的防备,也对自己即将接受救助这件事怀有浓重的不安。
但他们同时也脆弱、无助,巨大的心理防线常常伴随着巨大的心理缺口,他们的弱点显而易见。
宋桀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打开她的心理设防,起初的几次见面,他只是像个朋友一样和她聊天,聊她的生活,聊她的兴趣爱好,不久后他发现她透明得像块水晶,生活纯净得只剩下钢琴、叔叔、学习、学校,而在这几者之间,显然那个被她称为叔叔的人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分量。
可以说,她的一切都围绕这个人展开,她的焦虑同样来自这个人。
宋桀试图从她混乱的、充满逃避的叙述中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