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思索片刻,又说:“大司马去后,皇后失去靠山,反倒在宫中势微。依父皇惯常嗜好扶弱的性格,应当会恢复对皇后的独宠。”
“沈婕妤和沈家心气甚高,失宠之后定当心意难平。光禄大夫沈知云的一举一动,切记要紧盯不放。若有动态,尽快传于我知。”
裴安素点头,又一路将太子送至府门前。
出征在即,东宫率卫早将裴府门前层层围起,却也拦不住好奇的百姓透过率卫搞搞拦起的手臂,偷偷瞄着传闻中即将领兵出征的太子。
太子飞快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对裴安素说:“唐突了。”
他伸出手,牢牢握住太子妃的手放在心口,仿佛大难将至劳燕分飞,满满生离死别前的依依不舍。
直到围观的百姓震惊又感慨地窃窃私语,他才缓缓放开了裴安素的手。
“情势逼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太子凑近裴安素,装作临别前的耳鬓厮磨,而后才翻身上马,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了宫。
三日后,太子北伐之师终于启程,皇帝身着蟒服,带着三公百臣,齐聚在太和殿前。
小太子戎装银裹,手握□□,跪在皇帝的面前叩拜谢恩,整肃军队,带着四十万大军出潼关而北上。
而在他随行的车驾中,有一辆自东宫驶出的朱轮华盖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太子的车驾之后。
泰安披着一件银红软烟罗的轻裘,以轻纱覆面,正端坐在马车中。
驾车的却不是旁人,正是太子贴身的内侍,东宫大监沙苑沙公公。
泰安自一年余前苏醒之后,第一次与太子之外的人会面。
她对沙苑的声音和脾性都很熟悉,朝夕相处,早当他是自己人,便大大方方,坦然地冲沙苑一笑。
可沙苑却心头乱跳,擂鼓一般,扑通跪倒在地,丝毫不敢抬头。
殿下吩咐过,眼前这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是贴身伺候他多年的侍女,让他务必谨慎,安排在随征车驾中。
可是沙苑掌管东宫也有一年时间,素来只知太子不近女色又不喜宫人近身伺候,与爱躲在昭阳殿的皇帝一个嗜好,就喜欢宅在自个儿的内室里头。
整个东宫,属沙苑最得太子器重,一应杂事惧交由沙苑安排。可他又何曾听说,东宫中还有这么一个得宠的宫女儿?
沙苑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得再想下去自己便小命不保。
连带着太子落在背后的灼灼视线,都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烫人。
“是!”沙苑半个字也不敢多说,深深低着头,“殿下放心,臣必定照顾好姑娘,紧跟您车驾之后。”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抬头问出了声:“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太子一愣,像是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似的。
他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盯着泰安,良久之后,薄唇轻启:“彩凤临朝阳,尤轻一叶身。小试回天力,擎天若栋臣。”
“凤临…她闺名凤临。”太子轻声说,目光含笑。
“你便唤她阿凤姑娘罢。”
第54章 陌生
太子领兵之后, 身边围簇者众, 出入皆有将领随行,再不似以往东宫般自由。
泰安像是陷入一场猝不及防的分别当中。
她坐在车里, 只要掀开布帘便可望见远方飘荡在空中的那面明黄色的帅旗。
她明明知道他便在旗下不远的地方, 可是两人却数日不能见面,再不能像以前在东宫中那样朝夕相处。
沙苑待她自然十分尽心,但是处处都透漏着敬畏和谨慎,从不与她闲聊解闷,不该说的话更是半个字也不提。
落差和孤单骤然袭来, 泰安十分不习惯。
可她再不习惯, 也知道此时战局紧张,小太子军务繁忙,万不该在此时打扰他。
今日早上拔营之后, 又是一整日颠簸的车路。
泰安坐在马车中, 直到沙苑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为何送来的午膳她一口未动, 这才回过神来, 冲沙苑笑笑说:“坐车太久了,有些没胃口罢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因为太久没说过话,嗓子干涩, 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沙苑低头,什么话都没说, 默默退下。
可晚上泰安刚刚在营帐中睡下, 门帘却一把被人重重掀开, 冷风呼地一下窜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床榻中央滚去。可再一抬头,却看见是小太子一身风霜走进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泰安松一口气,先是欣喜,后又有些疑惑地,问他,“怎么这么晚过来?”
太子却没有直接答她,只是快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神色。
“沙苑说你午膳未动,胃口不佳。”他眸光闪动,柔声说。
泰安扑哧一声笑了,歪着脑袋看他:“我是鬼,你忘啦?我又不用吃饭,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定是今日中午忘记偷偷扔掉一部分,没想到被沙苑看出来,去给你打了小报告。”
她面带嗔怪:“这算什么大事,值当你特意跑来一趟?安全吗?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他一出现,她便恢复了平日的活泼,又开始絮叨营帐旁边耳目太多,他这般莽撞找了过来,若是被人发觉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