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南京城,我就被一些人盯上了。甚至,我还发现有人在盯着你。”
落旌心重重地一跳,随即好笑道:“阿弟你别吓我好不好,怎么会有人来盯着我?”
“阿姐,你是共产国际的人,换而言之,就是共|产党的人。”
“可你嫁的人是段慕轩,是国民党战功赫赫的军官。”
君闲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语气平静,可说的话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落旌摇头,神色仓皇:“可是,现在不是已经召开了协商会议,要建立一个多党派联合政府吗?既然都要合并了,为什么要分国民党和共|产党,还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呢?”
李君闲皱眉,抓着落旌的肩膀:“阿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却不想,落旌猛地生出一股大力推开弟弟,红着眼眶嘴唇颤着,而眼里的光像团燃烧的火:“打了八年的抗战,打到现在还不够吗?如今好不容易把日本人赶跑了,中国人自己又开始争个你死我活是吗?君闲……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些了!”
中国人因为战争死了多少人,那些当政者到底知不知道人命的可贵?
落旌捂着额头,眼眶泛红地哽咽着:“……我早就知道有人在监视着我,慕轩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君闲,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我只是想安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她抬起盈盈凼凼的一双眼,鼻尖通红,“阿弟,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不是我们想打,而是我们被逼着打!”
君闲眼神带着苍凉:“就像从前国民党围剿把我们往死路里逼,还有皖南事变国民党同室操戈死了我们多少人!错误犯两次已经很愚蠢了,如果犯第三次,就真的是笨得无可救药!”
落旌拉住他的胳膊,眉目轻触地问道:“也许……也许现在的事态,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呢?不是已经在谈判了吗?”
李君闲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字一句说得清楚:“阿姐,这一仗,无论如何都是要打的。不管台面上领导人说了多少漂亮话。枪杆子下用命换来的地盘和军队,哪会这么轻易拱手送人,国民党不会容忍共产党心里也有一本清楚的账。段慕轩没有办法离开国民党,而我也不会背弃我的战友,所以姐,想清楚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
落旌怔怔地看着他,无法抉择,到底是跟随信仰还是选择爱人。
见着落旌左右为难的神情,君闲也知道不能够再逼她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当然,现在不是还没打吗?阿姐,我马上要带着军队调离重新编制,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再联系你了。我想国民党的人会一直紧盯着你,你别掺合到这场战争中来。我相信段慕轩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姐,你快回去吧。”
他放开她的手,笑了笑,而他的笑容跟很多年前的那个男孩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只是多了经年积淀的沉稳与无法动摇的坚定。君闲嘱咐完落旌后,便叫上福顺小心地从树林小道中离开了。
战后的南京在荒芜中体现着另一种生机,就如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其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落旌被一阵甜香味吸引过去,原来是烤红薯的味道。
这种香味让她混沌的大脑放空起来,而那些愁苦纠结的思绪一下子被抛开。落旌走到那卖红薯的小摊上,朝大娘笑道:“老板,麻烦给我包一个红薯。”
而等落旌走回医院时,便见到等在门口的慕轩正来回踱着步子。慕轩看见了她,松了一口气大步朝她走过去:“阿落你跑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落旌清澈的杏眼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丈夫笑容里的那几丝焦灼,半响缓缓一笑,拿出包好的烤红薯递给他:“喏,给你买这个去了。”
她记得,他在少年的时候便喜欢吃烤红薯。慕轩看见她手里的黑乎乎发着香味的红薯,忍不住摇头笑起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不会就去给我买这个去了吧?”
“不然还能为什么。”
她见他不接,无奈地一笑,自己将外面那层烤的黑黝黝的皮缓缓剥去。而段慕轩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手指捻着被烤得焦黑的红薯皮,落旌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出声问道:“慕轩,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慕轩沉默着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在最近几件棘手的事情中挑了又挑,半响才开口说道:“其实,是为了抚恤金的事情。”
红薯皮剥去后露出里面橘黄色的肉,落旌将剥好的烤红薯递给段慕轩:“怎么,政府批不下来阵亡战士的抚恤金吗?”战争才刚刚结束,百废待兴,而阵亡战士的抚恤金是一大笔支出想要批下来恐怕很难。
烤红薯烫嘴得紧,慕轩吹着它只觉得压在心上的事情都清空了出去,一门心思放在那橘黄色的甜香薯肉上,难得孩子气地嘟哝道:“上面的人有钱吃喝玩乐养女人,却没钱报抚恤金。打了败仗死了人就是我们的,打跑了敌人赢了战争就是他们的,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好事?!”
难得见段慕轩赌气的一面,落旌不禁回握他的手,笑:“那你打算怎么做?”
段慕轩一挑眉,努着塞得满当的嘴:“还能怎么样?白纸黑字欠着我的兵,我就跟他们耗着,抚恤金一天没给我我就是那群人的债主!”说着,他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禁低声笑起来,“现在,政府里那群高层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