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意识到,他多少受着那些刁奴们的欺负。问题是,他是一个外行,即使那些家伙明枪执仗地欺骗他,他也看不出问
题所在。而且,他也不认为小林能够看得出来——很明显,林功致并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管家天赋。他更不相信他的卫队中有这样的管理人才
。
只有这时,雄健才会思念凌府大总管,小林的父亲林大海——他被他强留在凌家的世袭封地明溪山庄——然而,思念归思念,他还不会真
的情急到把那个“老家伙”给召来。
鉴于老林总管简直就是他的外婆高老太君派驻在他身边的间谍,凌雄健宁愿自己学着管理仆人,也不想找那个麻烦。
在逃开外婆的专制这么多年后,他可不会傻到将自己的脖子自动的伸到绳索当中去。
马僮乌术里吹着口哨,从马厩里走了出来。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在身高上与凌雄健一争高下的人。只是,比起将军,他瘦得出奇。
那套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清洗过的、式样奇特的衣服,象是挂在竹竿上酒帘一样,在他的身上飘来荡去。
没有人知道乌术里是哪里人。从他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汉人。凌雄健在戈壁沙漠中捡到他时,他被人挖去一只眼、跺
去一手一足,扔在沙漠里等死。至今,他也不肯告诉任何人他是谁,以及谁、为什么对他下毒手。不过,就算是遭遇了如此的酷刑,也一点儿
都没有影响到他那乐观、喜欢恶作剧的天性——凌雄健甚至偷偷的认为,他之所以被人施以酷刑,与他那奇特的幽默感有着很大的关系。
乌术里踩着木制的右脚,仅剩的左手象鸡爪一样勾着凌雄健的座骑“月光”的马嚼,向凌雄健走去。
他把马嚼交给凌雄健,看着他给“月光”戴上,一边咧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用吐蕃话对凌雄健笑道:“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他至少能说八种不同的语言。
一早,凌雄健便听到了传闻。仆人们都在传说,有人亲眼看到乌术里象传说中的幽灵一样骑“月光”穿墙而过。
凌雄健毫不怀疑这是乌术里的恶作剧。因为,去年在上京时,他就曾经如此表演过一次。
他无奈地摇摇头,已经有很多人相信“月光”是一匹传说中的神兽了,他实在不希望他的马僮也成为传说中的“幽灵”——这比传闻中说
是他跺了乌术里的手脚更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凌雄健已经认命的认识到,他是很难控制住乌术里的。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他们相处的时候,常常会误以为是乌术里救了凌雄健一命
而非相反。因为在乌术里身上绝对找不到任何一点被救者的谦卑,表现得更多的反而是救人者才有的趾高气扬和高高在上。
“别太过份了,”凌雄健也用吐蕃话回道,“我可不想把我的仆人们都给吓跑了。”
乌术里转过头,看着正在马厩附近干着活的仆役。
“他们还要我来吓?我看你就把他们吓得够呛啦。”——这一回,他用的是突厥语——“毕竟,挖我眼睛、砍我手脚的人是你呀。”的
他冲着仆役们嘲弄地掀动着嘴唇。
凌雄健扣好“月光”的马嚼,也转过头来。
不远处,几个仆役正在干活。他们一边做着各自的工作,一边在偷眼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看着仆人们战战兢兢的笨拙模样,凌雄健不由又皱起眉头。
他看得出来,大部分的仆役们都还是好的,他们都十分卖力地想要讨好他。可是,这些明显没有受过训练的仆人就跟他们同样没有经验的
主人一样,对眼前的混乱感到一片茫然和无所适从。
而且,凌雄健还敏锐的感觉到,他们对他至少有着七分的畏惧。往往,他一个无意的皱眉就能吓得仆人们摔掉手中的东西。
比如现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捧着满怀的稻草走过马厩前的空地。显然,他被凌雄健那紧锁的眉头弄得六神无主,手中的稻草撒了一路还不自知。
不过,随即响起的乌术里那尖锐的笑声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慌张地放下怀中的草捆,回过头去收拾那一地的稻草。
乌术里大笑着拍拍凌雄健的肩以示同情后,便转身走回马房。
“月光”闻到新鲜稻草的清香,打着响鼻想要踱过去。
凌雄健忙拉紧缰绳,一边轻抚着它那象洒了一层油似的、光滑可鉴的黑亮皮毛,一边冷眼看着小厮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面。
“月光”有着修长匀称而健硕的四肢,以及比一般马匹都要高大的身躯。除了额头有一块月牙形的白色印记外,全身乌黑。它是两年前,
凌雄健驻守阴山时,从阴山下的野马群中擒获的一匹神驹。
在凌雄健的安抚下,“月光”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轻抚着它那修长的鼻梁,思绪又转回被乌术里打断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
需要一名管家,而非一个妻子。
凌雄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月光”来到门口,一扳马鞍,飞身上马。
“月光”虽然已经被驯服,却仍然保留了一丝野性。它刚感受到背上的压力,便立刻烦恼地摇头喷鼻,以示不满。那四只巨大的马蹄更是
沉重而吓人地敲击着沙地。
小林从院落外的篱笆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那头怪兽之间的安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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