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棠娇道:“不是牟春雨害林姑娘入狱,我借机重整礼部,顺道把林姑娘救出来吗?”
于清秋道:“这只是其一,若是如此简单,牟春雨又岂会做全无好处之事。”
宁棠娇想想也是,“那你长话短说,免得林姑娘在牢久呆。”
“是。”从于清秋把受茉莉王指使潜伏芙蓉王府之事和盘托出之后,心坦荡,自是全心全意为宁棠娇谋划,待她的态度也较之以往恭敬。“牟春雨所要的好处无非是皇太父心中所愿,而皇太父心中所愿无非一条。”
宁棠娇脱口道:“先皇复生?”
于清秋呆住。
宁棠娇干笑道:“我随口胡说,于先生莫要当真。”
“先皇复生虽是皇太父所愿,不过非人力所能及,咳。”于清秋重新收拢被打断的思绪,继续道,“夫从妇,父从女。先皇驾崩,新皇便是皇太父心中唯一的想念,他最大的愿望当然是女帝平安长大,顺利亲政。”
宁棠娇颔首道:“不错。”
“可是女帝年幼,皇太父一介男儿不能干政,朝中大事全受三位摄政王把持,时间一长,树大深,何以撼树?”
宁棠娇心中一紧。
中国封建历史久长,多得是帝王与权臣生死相搏的故事。有时候倒不是权臣真的想篡位,而是枝繁叶茂,身不由己。她不由从顺治与多尔衮想到康熙与鳌拜。说起来她的处境倒与鳌拜等顾命大臣相若,同样先帝遗命辅佐幼主,只是不知下场会否也如这些顾命大臣一般……她猛然打了个寒颤。
于清秋叹气道:“往好一点儿想,三位摄政王鼎足而立,难以一家独大,独揽大权。往坏处想,三位摄政王若守望相助,不肯放权,又让成年后的女帝如何自处?”
宁棠娇急道:“那我该如何?”
“那要看殿下想如何?”于清秋望着她,双眸灼灼,竟比烛火更明亮三分,“是不问世事的逍遥王?鞠躬尽瘁的贤王?还是……”
话留三分,足矣。
宁棠娇心猛跳数下,“不问世事的逍遥王该如何?”
于清秋道:“殿下即刻上书,自陈重病难治,辞去摄政王位,迁至南方安养。从此远离京中,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哪怕他日双王祸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殿下也无需过问,只要守自家一隅之地,以百姓辛勤耕耘的税赋安享荣华便可。”
宁棠娇被她说得两耳发赤,结结巴巴道:“贤王又如何?”
于清秋脸色一缓,道:“既要做贤王,便是保皇党,手中不可无权,也不可独揽大权,最好能与另外两位摄政王成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让双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先皇三王鼎立之真意。但女帝未成年之前,切不可太露行迹,以免双王联合。”
宁棠娇苦笑道:“好难。”
“难,当然难。做人难,做王更难。王身负的是家,是国,更是天下!”于清秋见宁棠娇踌躇不语,又道,“殿下说过,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正秋,不,清秋铭记于心。”
这就是逼上梁山不从不行啦?
宁棠娇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于清秋恍若不见,施施然道:“还有第三条路,殿下欲谋之,也无不可。”
宁棠娇惊得差点跳起来,忙摆手道:“这,我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于清秋叹气道:“殿下何必惊怪?女帝尚未成年,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啊。”
宁棠娇一脸错愕。
“百姓要的是明君。”于清秋别有深意。
宁棠娇挠头道:“不如我们再说说那个逍遥王……”
于清秋面色沉。
宁棠娇说不下去了。
虽说顶了人家的身体只享受福利不承担责任是无耻了一点,但参与这种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政治谋实在在她能力之外。若是上头有皇帝老大撑着,她当个像包青天一样拿尚方宝剑四处斩昏官刁民的贤王也就罢了,可现在老大未成年,她又是个半路出家的西贝货……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如半个呢,这怎么跟人家斗啊。
于清秋幽幽道:“殿下变了很多。”
宁棠娇心虚道:“人都是会变得。”
“以前的殿下有鸿鹄之志。”
宁棠娇笑得越发不自然,“好汉不提当年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