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进了屋,见程亦风只是站在一旁,笑着将门口的听差都打发了下去,问道:“怎么还不吃?我不是说了叫你不必等我的么。”
程亦风心道,这是你的公馆,你的房间,你说要过来用饭,我哪有敢不等的道理。只是这番话却不能说出口来,只淡淡道:“没有什么,我也并不觉得很饿。”
“胡说,折腾了一天,便是铁打的也该受不住了。”陆长安笑着招呼他坐下,亲手递了筷子过去,道,“不过,你肯等我的这份心意,我却是很感念的。”
本来很正当的一件事情,落到陆长安的嘴里,不知为何便能够平添了几分暧昧之意,程亦风这一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终是挨不过陆长安一直举着那副筷子,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低头夹了些豆腐丝放进粥中,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陆长安倒并不很饿,他刚才同副官在书房议事的时候已经吃了一小份宵夜,现下不过是为了程亦风才特意跑来再吃一顿。只是如今陆长安着实觉得,这一趟来的实在很对。
程亦风吃饭的时候很仔细,习惯的卷起了一点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指甲修剪的又圆又整洁,透着淡淡的粉色,握着那银勺子一口一口慢慢舀着粥吃。就连那粥里头的海参,他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咽下,丝毫不见紊乱之意,吃的是从容不迫。陆长安先前从未想着,这人吃饭也能成就一副美景,然而眼前情状,却着实让他挪不开目光了。
陆长安的目光一贯是不加掩饰的,程亦风被人盯了许久,便是个傻子也该有所察觉,只是他却权当不知道一般,自顾自的低头喝着粥。
便是察觉了又能如何?是同他对视相望?抑或是问他缘由?程亦风聪明剔透的很,有些事情不必点破了去说,给彼此都留上一步退路,才是最好不过。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处境,凭什么去和陆长安叫板呢?
本以为就这样清清静静的吃下一顿饭去,谁料陆长安却突然开口道:“我替你请了一周的假,过两天再让随霜来这儿给你看看,如果她说还是不成,那就再多歇歇。”
程亦风的手僵了一下,抬头瞥了眼陆长安,道:“其实我觉得,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必因为这个耽误太久的。”
“嗳,话不是这样说的,这脑子里头的伤最是厉害,若是落下后遗症可就不好。”陆长安笑着擦了擦嘴角,又道,“你可是觉得在我这儿住着不安心么?还是觉着,我这个人让你不安心?”
真是明知故问!
程亦风有时实在讨厌极了陆长安这样一副大局在握的口吻,皱着眉头低声道:“军长多心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怕这样歇着,耽搁了功课。”
陆长安笑道:“这也算个事情么?你放心便是,有我把持着,必定不会让你毕不了业的。”说罢见程亦风也吃得差不离了,便喊来听差收拾了这一桌残局,又拿了漱口水来给两人用了。
程亦风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平时这个时辰他若不是翻本,便是早早的上床去了。只是如今见着陆长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程亦风不禁蹙眉,这人还想干些什么?
“你困了么?我这方才在书房的时候,茶叶喝的多了些,现下实在有些过分神了。若是你困了,那我便先行回去,若是你还不困,那咱们便说说话儿,我也好央你个事儿。”
程亦风自然是极想说自个儿已然困得不成,求他赶紧离去,只是听到陆长安说有事央他,程亦风又不好意思开口逐客了。毕竟今儿个若不是陆长安,自己恐怕也没法子那么顺当的进去那英国医院。
这年头,买粮看病的哪个不要人脉关系呢?他如今家中是再无可依了,唯有一步步都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想了一想,程亦风便颔首道:“军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若是我能力所及的,一定效力。”
陆长安笑的更愉悦了几分,道:“是这样的,这两日总有人说起要去戏园子听戏,这是公务上的事情,推脱不得。只是我却想着,去听戏必定要换上长衫才合适,若要配着长衫,那手中握上一柄扇子,则是最妙了。”
程亦风不解其意,只有点头道:“是这般不错。”
陆长安道:“只是这长衫有了,扇骨也有了,却唯独缺上一片扇面。我见过你入学时候交上来的报告,那一手字写的实在漂亮极了,于是我便想着,如今是否可以烦劳你一番,替我写上一片扇面呢?”
程亦风愣了一愣,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军长想写些什么?我那字也算不得多好,难登大雅之堂的,只怕毁了军长的扇子。”
陆长安摆手道:“岂会岂会,你那一手字若还称不上好,那我的字岂不更是羞于见人了?已然是很好了,千万莫要自谦。至于内容嘛,不妨就写上一阕曲子可好?”
“什么词?”
“我方才倒是想到一个,只是那上半阙太凄凉了些,总觉着很不应景,不妨就单写这下半阙好了。”陆长安笑了笑,开始沉沉的念了起来,“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他的嗓音放的浑厚低沉,念起这般古韵的东西来格外的好听,只是程亦风听罢脸色却有些涨红了,对上陆长安尽是笑意的眸子,忍不住回了一句,“军长是做大事的人,在扇面上写如此旖旎情态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