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第二场考试如期举行。
这次比较省事儿,至少不用再钉油布了。但考生的心情起,刷刷刷在院中舞起刀来,似乎是想发泄一下心中郁闷。
越舞越气,竟将院中桂树的一截枝丫砍断。
金罍本坐在窗前饮酒,见状呵斥道:“你自科举落第,愤懑也就罢了,为何要砍那桂树?”
李应举刀指着金罍:“我砍便砍了,又不是你种的树,轮得着你来教训?房主若欲责怪,我赔他一笔钱就是!”
“哼,无礼蛮子。”金罍冷哼一声。
李应更加愤怒,大喝道:“出来练练。比刀、比箭、比拳头、比角力,任你选一样!”
王渊劝道:“算了,李三郎,这次是你理亏,砍别人的树干嘛?”
“粗蛮武人才比那些,”金罍讥笑道,“你我都是应试生员,可敢跟我斗诗?”
李应啐道:“斗个屁的诗,那玩意儿科举都不考,只有穷酸文人才会学。”
金罍笑道:“那就比时文。”
李应抬杠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不五经中举?”
五经中举,便是在科举的时候,把五经题全答出来,而不是只答自己的本经。这等于是说,一天之内要写二十三篇八股文,并且还真有人这么干过!
纯属抬杠之语,居然怼得金罍不再说话。
此人非常自负,这次也想过五经中举,但只写了十二篇八股就写不动了。
事实上,五经中举的那些家伙,纯属以量取胜。每篇文章都写得一般,但只要把五经题全部答完,二十三篇八股往那一扔,百分之百能够中举——文章写得再马虎,也必须通晓五经才行。
而金罍作文精益求精,不愿写垃圾文章,自然不可能一天之内整出二十三篇八股。
李应砍断了桂树枝丫,自知理亏,见金罍不说话,他也气呼呼坐下发呆。
“唉,等着放榜吧。”越榛拍拍李应的肩膀。
……
士子们的热闹在放榜,考官们的热闹则在填榜。
放榜前一天,帘内官拆号写榜。
除两位主考官外,批改卷子的房间有十六个,每房都有房官。他们把各自认为很好的卷子,从优到劣推荐给主考官,主考官只需看前面几十个卷子即可,反正把举人名额看满就行了。
谁若是考中举人,这些推荐卷子的房官,便是那个考生的“房师”,鹿鸣宴上必须拜见“房师”并给红包。
“第五名,金齿卫生员何兴!”
唱名出来,一个房官立即起身,大笑道:“这是我推荐的卷子!”
也即是说,此人是第五名的房师,又有面子又能拿红包。
“恭喜恭喜!”其他房官立即道贺。
必须从第五名,反着写到第一名,而且第一至第五名,其所治本经必然不一样!
王渊的本经是礼记,如果被选为第一,那么其他治礼记的贵州士子,就不可能排进前五,文章写得再好也只能排第六。
这叫五经魁,一经一魁。
第一名必为主考官所点,第二名必为副主考所点。
剩下的第三至第十八名,分别由十六位房官推荐。若有房官推荐的考卷,被主考官选中好几个,那他必须把多余的分出来,不能一个人拿好几份红包。
成功推荐五经魁的房官,每人面前插一根红烛,嘴巴都能笑歪,这是最荣耀的事情。
他们可以出去吹牛逼说:“这届乡试的诗经魁,正是我推荐的!”
第二名的房官则说:“你这算什么?这届乡试的亚魁是我推荐的!”
第一名的房官大笑:“你们都是渣渣,我推荐的乃是五经魁!”
嗯,第一名不提本经名字,直接被称为“五经魁”,同时也是“解元”。
前五名填榜完毕,顿时就喧闹起来,吏员们开始争抢那五只红烛。据闻,把代表五经魁的红烛拿回家,可以让子孙沾到魁星气运。
这个例行节目,叫做“闹五魁”。
在云南闹五魁很划算,因为还有贵州的五魁,整整十只红烛可以抢。
文澍与王阳明聊天时,曾经听过王渊的名字。当贵州第一名唱名之后,文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的笑起来:“居然是王伯安的弟子,难怪有如此才学。”
“橘安先生认识此人?”邹教授好奇道。
文澍笑着说:“一个忘年交的爱徒,他把弟子吹上了天,今日才发现所言不虚。”
邹教授问:“有何神异之处?”
“这个叫王渊的生员,写过三首诗词。”文澍当即提笔,在一张多余的榜纸上,把王渊抄袭的三首诗词全部写出。
众阅卷官啧啧称奇,大呼神童,皆言今年的贵州解元名副其实。
是的,王渊第一名,毫无悬念。
这得多亏他穿越对了时代,正德年间的文官相对要脸,越到后面就越不要脸!
至崇祯年间,文官不要脸到了极致。
他们在阅卷的时候,许多干脆只看破题。一张卷子扫一眼,开头两句写得普通,后面写出花来都无法录取,因为阅卷官根本不看后面。
这种还算好的,更甚者故意打压才子。
比如崇祯朝的山西提学使李连芳,他在当地主持科试的时候,故意不录山西最有名的才子郭鹏宵,导致郭鹏宵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郭鹏宵气得不轻,连忙找关系进国子监,通过这层身份参加乡试,结果连续高中举人和进士。
还有一个叫毕振姬的士子,也被李连芳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