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隔着锦被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却还疼得厉害,怕是今晚都睡不着了。
她暗道自己是个心狠的,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即便是当时十二阿哥一脚踹过来,冯霜止也不一定会那么正好就在一脚之下跪个正着,还偏生是石子最多的地方……
她不过是灵机一动,对自己狠了一回罢了。
今日一觉即便可能因为这睡不下,明日却是能够睡个好觉了。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早朝,英廉就一本折子参了十二阿哥,说他品行不端,自皇后失德之后就多番言语不当,甚至辱骂重臣。
乾隆一看那折子就头疼,冯二小姐的事情在宫里也闹得风风雨雨,昨天令贵妃哭着来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后一听才知道又是那净会惹事儿的冯二小姐。
朝堂上,乾隆自然不可能说“英廉你不要因为你孙女的事情跟十二阿哥置气”之类的,说了那就是抽自己的嘴巴子,英廉奏折从头到尾也没一句提到昨日的事情,乾隆只能叹了口气:“兴许是皇后的事情近日刺激到了永璂,回头朕好好教训他,不过是这么一件小事儿,英廉大人何必特意写一道奏折来呢?”
英廉道:“事无大小皆禀于皇上,臣不敢怠慢。”
乾隆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个早朝都没说几句话。
一下朝,便对着身边吴书来骂英廉护短又迂腐,吴书来心说这事儿怎能怪英廉,分明是冯二小姐的事儿刺激到他了。不过对着皇帝,不敢说这样的话,说了就是大逆不道,只能换个婉转的,“万岁爷,奴才想着吧,英廉大人年纪也大了,前些年才丧子,就这一个嫡出的孙女,听说她被欺负了,怕是心里着急上火,这才失了进退……”
乾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他虽不说完全清楚,可心里自己有自己端着的一碗水。
“去给我叫永璂来。”
“嗻。”
吴书来出去了,乾隆就坐在乾清宫后头喝茶。
今天天气不是太好,日头刚出来就被云给遮了,有些混混沉沉的感觉,但燥热得很,咸安学宫里头是一派的沉静。
放下了课,就有一个人溜到了和珅的身边来。
和珅是坐在靠窗位置的,后面有个听风瓶挡着,上面还c-h-a着合时令的花枝,所以一般有人来往都遮掩着,不怎么看得出来。
和珅放下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来人一阵抢白。
“和兄,我这儿有一件为难事……”
和珅不动声色地听着,不怕他来,怕的是这人不来。
杨瓒,现任直隶总督杨廷璋的孙子,乃是十二阿哥永璂的陪读,昨天开始和珅就在打他主意了,这一来,正撞在和珅的枪口上。
“听说十二阿哥心情不好,昨天来了一趟,便是为着这事儿?”和珅听他说完了,将话头接过去,一脸的微笑。
杨瓒一脸的苦意,“上书房的师傅说十二爷的文章越写越次,已经到万岁爷跟前儿说过很多遍了,今日师傅又布置下来一篇文章,让写《留侯论》,苦着呢,所以只能请和兄你帮我个忙了……”
和珅这些年在咸安学宫里就是这样过来的,别人都知道他能帮人写东西,尤其是皇子那一块,几乎现在还在上书房的每个皇子的文章,都有人捉刀代笔,作为咸安学宫里才学最好的人,和珅已经从第一次捉刀时候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了。
听杨瓒这悲惨的口气,和珅脸上纹丝不动,只道:“今日先生布置下来许多文章,我写不完了,你放那儿,我明儿写给你。”
杨瓒一听,这哪儿能等到明儿个再写?这不是急死人了吗?
眼看着和珅又将他那湖笔拿了起来,杨瓒赶忙上去按住,苦求道:“和兄弟,和公子,和爷!算我求求您,我给您跪下了成不?您就帮帮我吧,回头十二爷要我捉刀,那我才是真的倒了大霉啊。”
“你倒霉与我有什么相干?”和珅嗤笑了一声,甩开他的手道,“你不是不知道先生最近脾气大,做不好文章就要拎出来骂,我可再丢不起那脸了。”
“哎哟,和公子,真的,这事儿太急了,您就随手捉刀这么一份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啊?”杨瓒是真的要给和珅跪下,他都快急哭了,十二爷那边赶着要,这边却慢吞吞的不搭理,“您文思敏捷,不到一刻钟就写成了,回头我请您聚仙楼一桌,一定给您好好赔罪!”
和珅终于有了些意动的模样,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杨瓒也没注意他在写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求他。
这种捉刀之事,乃是咸安学宫之中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和珅捉刀最多而已,谁叫和珅乃是这学宫里文才最出众的呢?
传得最奇的,乃是他一次为五位皇子同时捉刀,一个命题走了不同的角度,竟然一个人一晚上琢磨出五篇,第二天早上一交出去,到了上书房,万岁爷下朝了就来问,一看竟然说篇篇都好,并且个个角度都有新意,实在难以评出什么好坏来。
那一次,和珅才是真的让整个咸安学宫里的人刮目相看,从那以后,便是吴省兰、吴省钦这两个人也开始笼络和珅了。
能给皇子捉刀,还捉得个个满意的,哪里是普通的人物?
一次写五篇,旁人便是一篇都够头疼了。
现在和珅在这纸上写写画画,听着杨瓒在他耳边絮叨,他偶尔应上一两句,过不了一会儿,便将手中那字迹略显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