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风又想,他这样不累吗?不停压抑自己,到头来把自己逼成一个扭曲的人格,值当吗?
“……我是父亲从外面拾回来的,我的身份注定这辈子只能做个逍遥人,父亲不过是想弥补我在陆家被孤立的现状,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一个疼爱你的母亲,对你寄予厚望的父亲,和尊贵的身份……”陆晚风有些喟叹,“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拥有这些我这辈子都羡慕不来的东西,但是你从不会回头看一眼,眼里只有那些不属于你自己的,完全看不到我又承受了什么……而且我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孩子,你看到的都只是自己以为的。”
血液好似被冻住,陆江林脸色刷白,被说破了心事,紧闭上眼,垂手松开了润玉。
“哐当”一声,润玉落到地上,橙黄的剑身顿时失去光泽,没有了主人的意志,一把上等灵剑变成死物。
见他卸下防备伏罪的模样,陆晚风压下心低的难受,走过去,反剪他双手,上禁制捆住,招来在旁边等了许久的陆家弟子,是自己认得的几个,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此时倒是信得过的人,便要把陆江林移交给他们。
移交的时候,墙外走出来一个妇人。
陆晚风没有意外地看到她,来时他便注意到有人在不远处悄然等着。
“……江林。”殷晓沧桑地呢喃,丈夫与儿子的变故让她疲惫到几乎老了十岁。
陆江林身体一僵,蜷缩紧绷的脊背好像受惊的虾米,想将自己缩小成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殷晓交握掐紧的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里,今日儿子成婚,她换上了一身枚红色石竹花黑底纹衣裳,为这场天大的喜事精心准备了许久,可惜没能欢欢喜喜地迎来心仪的媳妇与未出世的孙儿,却得知儿子犯下弥天大罪,就要锒铛入狱。
怎么会这样呢我的孩子……怎么会害死我的丈夫?
她没有力气再去责怪任何人,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让她有一瞬的晕眩,“……江林,是娘对不起你,娘把对那个女人的嫉妒和对你爹的恨无意间转嫁到了你身上,其实你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都是娘害了你……”
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灰白的直线,陆江林没有回头,把颤抖的双睫隐匿在阴影之中,幽幽说道:“……是孩儿无能,到底还是活成了自己最不想要的样子,让爹娘失望了。
殷晓坐倒在地上,红了眼,低低啜泣。
人被带走了,陆晚风卯足的力气松懈下去,身上的伤痛重新蔓延到四肢,转身扑进秦初寒怀里,平复那阵让他喘不过气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