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最近总是在想这件事,可结果都告诉我,这是好事。”
一支烟渐渐抽完,君翰如才再次开口:“秋姨,人为什么会回想过去的事情。”
他又问了个“为什么”。
秋姨已经修好枝,在水池里冲洗剪子:“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太清楚,不过,翰如先生,人总归会对过去有点感情的,否则怎么会反反复复地想?”
“有感情?”君翰如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是在回头看。”
“算是的。”
“那如果我偏要往前走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秋姨,看上去这句话也并不是问秋姨的。
大概是在问自己。
像在做什么最后的搏斗与挣扎。
第36章36
相比君翰如,温随的人生前进得却很快。快到似乎要把过去一年,不,是十年蹉跎的岁月,全部弥补回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全然主动,自主地支配着自己的人生,而另一个却是被动的,家庭,生存,父母,许许多多的因素迫使他往前走去。
温随被动惯了,也习惯于为他人而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感情里是同样的委曲求全,小心翼翼。
他为别人奉献了太多,自己却一无所得。
入秋的时候,温进的孩子得了病毒性流感。县城的医疗设施很差,一个多礼拜都高烧不退。
家里人实在怕孩子烧坏脑子,留下什么病根,就麻烦温随找找n市有名的儿童医院,留了温母守家,温父,温进和玲玲带着孩子来市里看病。
他们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中简直要迷了路,继而感到恐慌。即使拿出了最好的衣服穿着,可走在路上时,还是显而易见的寒酸。玻璃幕墙筑成的大厦,他们仰着头望,也望不到顶。
温进的儿子大名已经起好了,叫温明,光明的明。
和他爸爸的一样朝气蓬勃,有希望。
温明被抱在玲玲怀里,掀开滚热的小眼皮,看着爸爸妈妈和爷爷跟在温随后面走。
温父一辈子在土地上过活,温进虽有力气,但性子木讷,玲玲是女人,抱着孩子已经气喘吁吁,因此所有担子都落到了温随肩上。
温随的公司基本不让请假,他只能一天里做两天的工作,挤出时间带孩子去看病。
一线城市的大医院每天都充溢着各地的病患,清早排队挂号,付费化验,都是磨人心力的事情。许多天奔走下来,温随憔悴了很多。
幸而温明的烧总算退了下来,要是再迟些,后果就严重了。
温随的房子本就不大,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就更显得拥挤。他让温进和玲玲睡在卧室,又把沙发给父亲收拾好,最后才在地上弄了个简单的铺盖,自己睡了上去。
夜晚,温随和父亲一起躺在客厅里,空气中混杂着温进身上化肥厂的淡淡臭味,以及孩子的奶香味,浮沉与气味来回搅动,十分混浊。
温父看上去心事重重,翻来覆去了几下,还是坐了起来:“阿随,你睡沙发,爸身板硬,躺地上没事。”
温随赶忙拦住他:“爸,我没事的。”
温父很坚持,被拦了好几下才拦住。他默然良久,说道:“你这么好的孩子,我们没什么可还你的。”
“爸……”温随被这么见外的话哽得说不出话,于是低下头去。“本来……就是我该做的……都是一家人。”
在农村人的眼里,儿女双全是人生最圆满的事情。因此温家人觉得,让温随不再孤家寡人地蹉跎下去,是最好的补偿。
温父搓了几下手,提高了点声音,显出些高兴的意思:“阿随……你还记得年初说的,你大伯介绍的姑娘吗?”
“……记得。”温随一愣。
“那姑娘真的好,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就是田东的夏家呀,人也标致洋气。她带着的那个什么……巧克力……囡囡特别爱吃。人家知道你是大学生,喜欢的很……”
温随听了几句,就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什么了。他没有反驳,低着头安静听着。年初温母第一次提起时,温随还在和君翰如做些没有意义的纠缠,抱着些没有意义的幻想,那时他就没有敢拒绝,这时则更不敢了。
“那姑娘一心想来n市见见世面,他爹妈也和我们说了,想能不能托你给她找个活做,先在n市安顿下来?我想这是好事,就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