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队。”闻争准确找到目标,向站着的一个高壮男人敬礼。
“小争。”骆队拍拍他的肩膀:“先找个地方坐。”
“争争哥哥!”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喊他的男孩儿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猛地撞进闻争怀里。
闻争接住他,抱起来掂了掂:“重了。”
陈小晨同样是上一批战士遗孤,只是闻争好歹长到十岁,和爸妈好好相处过,陈小晨刚一岁,父母就牺牲了。
国家虽然有专项基金补偿,陈小晨的养父养母对他也很好,但到底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闻争的工资有很多花在了他和其它几个小孩身上,给他们的养父母,或者买些新出的电子设备。
陈小晨六岁进基地,闻争那年十五,大哥哥带着他玩了不少东西,训练累了苦了都是他管着,哄着,说是被闻争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这几年在外面,因为不同城,见得少了些,但小孩儿还是粘他。
给陈小晨塞了颗糖,闻争专注看向大幕布。
红蓝色的线条一直在剧烈的起伏,一旁的警报提示在高危波段。
看了一会儿,他拦住要出门的骆队:“小晨才十四岁。”
骆队高大,皮肤黝黑,国字脸,是名副其实的长辈。他严肃地对闻争说:“是十四岁了。”
闻争拳头攥紧又松开:“……这样。”
骆队自己何尝不心疼,只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越过他:“还没开拨,情况没到最坏,但一会儿要再签志愿书。十四岁是各国一起商量出的底线,不止是陈小晨。”
下午六点二十分。
全员到齐,五十七人。
会议室中安静一片。
负责人骆宇和大领导张锦程一起推门进来,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强行让心冷硬。
骆宇把厚厚的志愿书发下去,张锦程缓缓说:“感谢你们的到来。”
“类似的场景已经上演过很多次,每一次,大家都是勇敢而无畏的。我由衷地敬佩你们每一个人,为国家,为世界,做出的巨大贡献。”
“亚空间是地球的敌人,这场生死存亡斗争,已经持续了一百年。我们血脉相连的前辈们前赴后继,一次次用生命换来地球的延续,而我们,很幸运,也许能给这场斗争画上句号。”
“从来没有必死的结局,却要有必死的决心。”
身后的红蓝线不断波动出新的高峰值,张锦程回头看了一眼,平静地向大家报送数据。
“如你们所见,亚空间在三小时前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波动,超过了70波警戒线,现在最高74.8。北极观察站发来紧急通讯,各国集结,严阵以待,当峰值到达80,即为可进入状态,我们将开拨前往北极。”
“现在,请打开你们手中的志愿书,填写完整。”
不用教,这份文件在场者已经填过很多次了。
十三年的大灾难,参与行动的战士底线是十六岁,也就是说,全世界能进入亚空间的战士,现在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
所谓含保密条约,各项文件,以及提前写下的遗嘱。
尽管要保密,也并没有执行得那么严苛,直系亲属有知情权,而战士写遗嘱的对象,也都会被默认走绿色通道。
闻争以往的遗嘱都是一片空白,但今天,他莫名想写点什么。师父和柏霜都是知情人士,不用他说什么,剩下的,一份给邓璞玉,一份给北思宁。
如果他活着回来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他牺牲了,也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给小玉的挺好写,无非就是哄哄他。
闻争也很奇怪,自己很多嘴上说不出的话,写到纸上就莫名流畅许多。什么你很可爱,很好,很优秀下笔就来。
最后一句是希望你快乐,永远不会后悔。
闻争抽了张新信纸,要写给北思宁,笔尖却蓦然顿住了。
怎么写呢?
要让他知道他其实不聪明吗?
还是索性瞒着?反正人都没了。可如果不说,我死的时候会后悔吗?
闻争一时纠结,犬齿咬着下唇,把嘴唇咬得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