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接了个电话。
“喂木头,嗯……梅园……跟个朋友……嗯……没有。”
陆重眼睛没看,耳朵却竖起来,然后发现林锦跟别人打电话和跟自己好像不太一样,以前没有注意,似乎……更软一点,啰嗦一点,还会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能跟他人道明的温柔,瞬间就给了他勇气。
也许真的可以争取一次?
就像之前他沉迷手机小游戏,林锦怕他伤眼睛,不让一直玩,可每次只要他拉着林锦的胳膊小声地求,一直求,最后林锦都会妥协,用他特别喜欢的语气说:“哎,怕了你了,最后五分钟啊!”
陆重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玩那个游戏,他只是忍不住想看林锦对他露出那种表情,好像你所有做的,都会被原谅。
他下定决心待会儿就去找林锦,跟他说不分手可不可以?还像以前那样可不可以?
可,如果林锦不答应怎么办?
那……他就抱着他大腿哭,把鼻涕抹他一裤子,哭到他同意为止,陆重被自己脑子里的幻想惹得发笑。
林锦:“我都可以……那你过来吧,正好一起吃饭。”
然后听到林锦对面那个女生戏谑地说:“锦哥,约会还要叫第三个人?我可要告诉阿姨了,态度一点都不端正嘛!”
陆重正在上菜的手一抖,条件反射想去看林锦,半路又死死忍住,不让自己的反应太明显,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林锦回了什么都没听清。
陆重甚至连两个人的酒都倒错,陈时青笑着提醒:“小帅哥,我想喝桃花酿,这个度数有点高啦,我怕醉诶。”
陆重才反应过来,连忙换杯子,一迭声地说对不起。
他的头再也没抬起来过,永远只看着手周围十公分的范围,不知在害怕看到什么。像只胆小的蜗牛,刚刚想伸出触角就被重重的一脚吓回去,从此再也不敢冒出壳来。
后来又来了一个男生,加了不少菜,陆重急急忙忙地加单,把快冷的菜交代厨房重做,每一件事他都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努力表现得正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不被看轻。
可他还是心不在焉的,有时仅仅一个呼吸的停顿,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以至于上后加的菜时,没有第一时间躲开那只突然伸过来拿酒的手。
那是一道炖得熟烂的鸡肉豆腐羹,怕凉得太快所以装在保温的小砂锅里,甚至陆重端起时里边还有翻腾的油花。
被碰翻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抓紧手里的锅沿,往自己怀里的方向带,于是里面的菜大半倒在他手上,却还是有另一小部分泼到桌边。
坐在最外侧,后来的那个男生一下子跳起来,摸着自己右手腕,怒骂:“操,你他妈眼睛长脑门上了!哎卧槽!烫死老子了!”
兵荒马乱,陆重的脑袋却马上清明起来,他立刻用没事的左手去按桌底跟总台连通的按钮,边弓着背连声说对不起,边徒手拿着滚烫的砂锅,快速把桌上的菜汁抹到里边。
这种失误在其他店里可能没什么大碍,毕竟没有直接伤到客人,可在梅园却是极重大事故了,好像已经两三年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
陆重一直不停地鞠躬道歉,把自己摆成最卑微的姿态,只希望能够平息客人的怒气,不要投诉自己。他现在满心上下只剩下一个念头,千万要保住这份工作。
陈良来得很快,扫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情况,劈头就把陆重狠狠骂了一顿:“你怎么搞的!来这么久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烫到客人你承担得起后果吗?!工作不想要了!还不赶快把地上的收拾了!”
陆重连连点头,赶紧蹲下去收拾流到地上的东西。
陈良骂完又立即换上笑脸,“实在对不住,我马上给三位换个房间,您看行不行?”
被锅底烫到的男生犹不解气,手上一痛,嘴里更是停不下来,“换换换换个屁啊,你们梅园现在就这个鬼样子?!烫死老子了!蔡启荣这个经理当到狗屁股上去了!招得都些什么玩意儿?!还吃……”
“张枫!”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林锦厉声喝止。
陈时青看了一眼正半跪着擦地的陆重,手被烫起大片水疱肿得不成样子,不忍地说:“枫哥,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去吃火锅吧!”
被女生这么一讲,张枫也不好再说什么,把凳子一踢就往外走,“走走走,不吃了不吃了”。
陈良送他们离开,而这边地都擦干净了陆重却还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陈良倒回来拉着他就往洗手间跑。
“手你还要不要了?!”
语气比刚刚还要凶,陆重之前关顾着紧张了,所以一直也没感觉到疼,等陈良把他的手放在冷水下冲,钻心刻骨的痛才开始一阵阵袭来。
冲了大概有十分钟,陈良皱着眉说:“这样不行,都起这么大水疱了,要去找医生挑破。”
陆重痛得都有点哆嗦,听话地点头:“那我去背面小区里那个诊所看看。”
比起其他血肉模糊的伤口,烫伤可能看起来不算太严重,痛感却是厉害得多,一时像火烤,一时又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陆重一度觉得烧死估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死法了。
医生把水疱剪破,清创,陆重算是很能忍耐的人,都痛得嘴唇翻白,满额的汗。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回想刚刚林锦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