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珏说:“……没带。”
闻骁本来正望向窗外,听见了,回头瞥他一眼。
夏珏顿时心虚了,打算说实话,闻骁却先开口道:“蒙我?你的习惯就是出门一定带手机钱包,身份证一定在钱包夹层里——你当我不知道?”
说得一点没错。
夏珏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欣喜与不好意思来,语气软软的:“你怎么知道啊。”
闻骁又不说话了。
他自己明白原因:因为他是效率型记忆脑,不关注的一概不记,关注的就连最细枝末节的都会记得。他现在连夏珏有几条内裤、几双袜子、各有哪几种颜色、会怎么轮着穿……都能说出来。
比如昨晚夏珏在家,洗过澡以后穿了浅灰色,三条横纹的都在外面晾着,学校里应该还剩一条白的、一条深灰的。夏珏喜欢把浅色留到和他相处的时候穿,今晚两人本来是见不着面的,所以夏珏目前穿的就是深灰色竹纤维的那条。
——竹纤维材质透气,但相对脆弱,用力容易破损。
闻骁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夏珏还不知道身边这人已经肖想到自己内裤上了,只觉得闻骁的心情不错,也为闻骁高兴。
夜间车少,坐车的人也少,公交的速度比白天快很多。途中一站又一站,闻骁都没有要下车的趋势,直到终点站,才拍醒靠在他肩头、半眯着眼睛的夏珏。
车门大开,一下去,兜头的一阵凉风,吹得人浑身清爽。闻骁觉得舒适,睡过半觉的夏珏却缩了缩肩膀。
“冷?”闻骁问,“把外套穿好。”
夏珏听话地拉上一半拉链,闻骁觉得不够,直接给他拉到头。
……太土了吧。夏珏忍不住腹谤,自己低头又拉下来一点,勉强到三分之二处。
“就这么爱露?”闻骁看见了,说。
夏珏耳朵烧起来了,低低抗议道:“什么爱露……!”但他随后又意识到,四周声音嘈杂,到处是人,各种公交、出租,鸣笛声,引擎声。
——他这是在哪?
夏珏茫然地转头,抬头,感觉是座客运中心,有点眼熟。
“过来。”闻骁牵了他一只手,领他经过公交区,往里面的一条通道走。
夏珏被牵得浑身轻飘飘的,看见地上贴着箭头状的地标:售票处500米,乘车请上楼。
“身份证。”而后就听见闻骁说道。
还真要身份证?
夏珏惊疑归惊疑,还是马上把钱包给闻骁了。他对闻骁的顺从几乎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我们——”递出去了,他才想起要问。
闻骁说:“买票,去上海。”
……
……?
夏珏骤然僵硬,愣得像块石头,脚下也变得不灵光,两腿起了内讧,整个人向前扑倒,被闻骁拽住,抱了个满怀。
路人奇怪地看他,不太明白这么平的路他是怎么绊到的。
“……这里是火车站?”夏珏恍惚道,总算明白为什么方才会觉得周围的环境眼熟。
上次来是在白天,而且提前知道目的地。这回是晚上,又身在其中,他是真的才发觉,这里居然就是火车站,那个他曾经向往又惧怕、一直渴望又总是回避的地方。
“害怕?”闻骁一点也不顾其他人的眼光,抱着他问。
夏珏心脏“咚咚”地跳,说:“也不是怕,就是……像在做梦。”
确实像在做梦,似乎前一秒还在谈论复读的事,继而没有一丝准备,没有任何预兆,闻骁突然就把他带到了火车站,还说要带他去上海。
——此时此刻,他在火车站。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夏珏生理性地产生了一种焦躁不安,以及轻微的窒息感,但没有严重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因为闻骁也在。
来来往往的人潮,似有若无的、极飘渺的列车轰鸣声,像要将他吞噬,但他又被闻骁牢牢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