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残败的地方,就注定要有堂皇的地方。
苗王宫此刻的景象就正与魔门的狼狈完全相反。
苗疆素来好战,加之当今的苗王颢穹孤鸣威严雄霸、不喜作乐,这王宫反倒成了军机要处,自然布置得如同大帐一般。
然而今天却不太一样,王宫外罕见地添置宫灯宴席,灯红酒绿、愈夜愈欢。
很显然,原是苗王宫迎来了一队稀客。
而站在这队人马最前面的那个人,白领黄氅,却是苗王非常熟悉的人。
他笑意温和,所言与提前通报的书信内容相似:
“上次秋夕之时,小王讲起过东瀛的西剑流,他们皆是为了观摩学习而来的。可惜啊,眼看着小王府中能学的棋艺、园艺都已被学得差不多,王府上下实在已经没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了,小王这也该将他们领来,让王来亲自指教咯。”
苗王豪迈地笑了一声,欣然应允,设宴款待。
然而还不待夜深酒酣,竞日却已离席请辞,去了苗王事先预备好的寝阁内,给自己准备了几个需要思考的问题以及一个浅眠的任务。
可是当他在床上躺下,在黑暗中双眼锁死榻顶雕花时,却发现问题思考不进去,眼睛也闭不上。
他不知道这一愣具体有多久,他只知道过了很久。
久到宴罢。
屋中悄悄地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站在自己的床前踯躅片刻,最后还是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毛茸茸的。
“……小苍狼?”竞日不由地打了个哈欠,佯作骤醒的惺忪模样。
“啊,还是被我吵醒了!那正好,祖王叔晚上回来还没有喝药。”小孩一阵白话,连忙将方才留在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
“唉。”竞日长叹一声,接过温热的药碗,“乖苍狼,除了念书的时候,小王希望你的记性不要这么好啊。”
苍狼得意地凑过来,道:
“千雪王叔临走时吩咐我,说一定要祖王叔早晚都喝药,逼着也得喝,不然——”
“不然什么?”
小毛球一愣,竟不小心给王叔的交代说漏了。他有点尴尬地努努嘴,只得将空药碗放好后,立马让得远远的,躺在床外侧的边角。
小身板立刻就没了被子的掩护,冷气骤然刺激得他一抖。
竞日见状,连忙将小家伙捞起,抱到自己的内侧,匀了自己的被子给他掖好。那孩子眨巴了眨巴眼睛,扑朔的星辰在黑暗中闪了闪,盛满了明朗。
竞日的心头突然好像被什么软绵绵的物事蛰了一下,不禁怪道:“怎么送了药还赖着不走,难道是做了噩梦不敢一个人睡?”
苍狼脸一红,立刻反驳道:“祖王叔!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啊,原来乖苍狼长大了,那就是想听祖王叔讲故事了?”
“不是!”
黑暗中,竞日面上的笑意更深,捏了捏小孩蜷缩着的耳朵:“那就是不想听?”
“也不是。”小孩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还是坦诚道,“想听……”
可是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个身影,用微弱的烛光将这难得的气氛燃尽了。
“父王!”
“苗王。”
开口回应的是一个浑厚的声音:
“苍狼,你怎么在你的祖王叔这?”
小孩已经打床上下来,跪在地上,恭谨地磕了个头:“父王不是说西剑流之人比预想的多了些,便叫苍狼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招待客人,随意找间凑合一宿便可吗?”
苗王哼了一声:“你和你的祖王叔天天都呆在一起,现在来了苗王宫,凑合一宿,又凑合到你祖王叔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