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时候是天使,醒来的时候是恶魔。这样的生物除了小孩子,还有一种,名叫卓奕飞。
看他眼里对我的厌恶和防备,我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尤其是看他冷着脸,抿着嘴,一脸阴沉地拿着纸巾不断擦着自己的手指像沾上了脏东西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磨破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处境。
“滚!”他终于还是暴怒地吼出声,把纸团丢在我脸上,要不是被那个叫范智鸣的男医生压住,他还气不过地要把桌上的东西砸向我。
“别乱动,小心把刀口弄裂开了。”范智鸣安抚他,转头看着我,“你先出去好吗?他现在不能情绪过激。”
我的指甲掐进手心,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我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除了选择转身离开,我还能怎样?
顿了顿,我回过身来,将一直放在身上打算寻机给他的玉石递给了他。
“你干什么?”他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我把目光移到我手心里的玉石……一时间百感交集。
“……收下吧。这是……谢叔叔死前留下的东西。”我叹了一声,看向他,恰恰看到他的瞳孔缩了缩。对于我……你也并非没有感觉的,小猫。我刚想岔开,就听见他冷笑了一声,“既然是他送给你的东西,你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此时也只当他是在闹别扭,不让自己再多去深究些什么。在心里对小谨说了一声抱歉,此时此境,我只能借用小谨来解释这个东西的由来。“不是的……这东西当时还寄放在寺庙里开光,是后来才……当时谢叔叔把所有的遗物都留给了你,所以我就……把这个东西拦下来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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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从知道他这一秒的停顿是在想些什么,他冷哼了一声,“是嘛,这么多年你才想起来要给我?他人都死了,我拿这个东西干什么?还是你以为你用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我还会要?”
我伸着的手颤了颤,像是一个高高砌起的建筑在启用的时候被证明是豆腐渣工程,一碰就倒了。我心里翻滚出很多被我拼命压抑下的企图忽视的苦涩。“……这里面有你的名字……”我承受不住地想要把我的压力和难过转移到他身上,可终究还是忍下了。
但不能不委屈,我藏不住这个打算保持沉默的付出,“听说、听说当年谢叔叔跪着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才求到的这个平安符……是一个很老的和尚给它开光的……很灵的……可以保佑你平安……”
他顿在了那里,瞳孔急速地收缩了几次。我注视着他,可不可以给我一点继续忍耐的勇气,猫……我就快要做不到安静地去接受了。我可不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冲动一次……
“奕?”范智鸣担心地抱住他,我看到奕飞身体颤了颤,猛地伸手抢过我手里的红绳,他狠狠地看着我,手背上都是暴起的青筋,他张口没有说出话,急速地喘了几口气。
“滚!你给我滚!滚!”
他急怒地吼,要不是被范智鸣死死压着,就要冲上来了。我怕他把刀口弄裂开,快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狂怒的声音很快就停了,我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没过多久,范智鸣也走了出来。
“你还不走?”他语气不善,我摇了摇头。靠在病房门外的墙上,我对范智鸣的怒气视而不见。他的呼吸粗糙,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很久才叹了口气,“这算什么……死了还要让我们不安宁吗?”他的语气很复杂,忽然盯住我,“你说我是不是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
我心里颤了颤,死人,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我,我如今的身份了,在我心里犹豫不决,隐隐开始妄想的时候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打破。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他哼笑了一声,与其说是在责问我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不安吧。“你不想得到他?为什么要拿那个东西来搅乱我和他现在的生活?”
我抿住嘴,沉默了一阵,才低声告诉他:“你放心吧,我没有别的意思……那是平安符,我只希望他这辈子能平安地活着,然后……能有一个人让他幸福。”我苦笑,这样也不行吗?就让我最后为他做些什么,我已经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本份了,再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已经认命了,只是最后的这样的心愿也不行吗?
范智鸣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范智鸣匆匆地赶来,身上的蓝色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怎么了?”难道是奕飞出了什么事情?我一整天都守在病房外,刚刚护士来换药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还是哪一项检查有什么问题?
“奕还在房里吧?”
见我点头,他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你别走开,待会他要是闹着要回家你一定要拦住他知道吗?我去换身衣服。”
“什么意思……”他却等不及我问清楚已经小跑着离开了。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