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天很黑。
天总是会黑的。
但是让人害怕的从来不是天黑,是这黑天里的人。
桂姨在月色下,沿着一条黑色的小路向前走着,越走越怕,越走就越想回头。
其实她已经想回头很久了。
在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和她说,回头吧,回头吧,回头回去她就可以接着过她安稳富贵的日子,可是她没有回头。
每次想到回头时,有些画面会在她的脑中划过。
那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瑟瑟发抖的俊秀的男子的身影,那是她养的孩子,她扔下的孩子……
然后一阵抽痛的就会在她心中划过,逼得她立刻把思维移开,不要去想于那有关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下去,或者说,正是由于这种抽痛,这种不想去想,这种下意识的逃避,让她不愿意回头,逃避回头,让她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
走到目的地,两个拿着枪守门的男人大喊道:“谁!?”
桂姨答应了一声道:“我是鲁嫂,送饭的!”
守门的其中一个男人走进,借着手中提着的灯打量了下眼前四十几许的女人,然后道:“哦,鲁嫂啊,你是替冯婶的那个吧。”
桂姨点头道:“是,我是新来的,替冯姐的。”
守门的拿枪的男人点头,道:“口令。”
桂姨有些紧张的攥着握着的食盒,道:“十五。”
对面的男人对口令道:“点灯。”男人满意的点头,放行了。
紧紧的握着餐盒的桂姨走进男人转身打开的大门,然后跟着那引路的男人走到屋里,走到桌子前,把食盒放下,摆开菜。
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等在那里,见到送饭的来了,道:“可算来了,我可是饿死了!”
桂姨摆好菜,转头,下意识的扫了眼屋子角落里,那个被绑着的全身是血的男人,只是这一眼,却让惹得身旁拿起筷子要吃菜的男人注意,怒喝道:“看什么!”
桂姨急忙低头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什么,然后按照这几天一直的那样,拎着空了的食盒转身就要走,却突地被叫住。
“鲁嫂,你等一等。”吃菜的男人突然道。
这一下子,桂姨整人心里突突突的狂跳,下意识的驻足,呼吸有些乱,咽了下口水,桂姨强自镇定的转身,只见那男人一边吃菜一边很随意的道:“把这几天的碗筷拿回去,顺便洗下,我们这里都是大老爷们,这种活计干不好。”
桂姨暗自微微舒了一口气,道:“好。”言毕,便去收拾一旁堆在角落里的碗筷。
桂姨离开这间屋子半小时后,此处山外镇上的旅长下属的直属团正式开始了对整个山头的土匪的围剿行动,正吃着桂姨送上来的好酒好菜吃的高兴的几个男人,听到外面一连串的枪炮声,先是一怔,随即纷纷拿着枪窜了出去。
外面打成一团,自然没有人能顾忌到这屋里被绑着扔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就在这时桂姨悄悄的潜了回来,解开了绑着男人的绳子,拉着男人就沿着事先谈好的小路跑去。
全身伤痕累累的男人,此时虽然脚步踉跄了,也没搞懂眼前的女人是谁,但是能够脱困,当然要拼命的跑。
及至到了一处地方,有身穿军服的人接应休息,男人才回神,瘫在地上对一路拉着扯着自己的年长女人道:“这位……这位大姐,你……你……”
桂姨听到这个男人喊她大姐,瞬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道:“你不能叫我大姐,你不能叫我大姐啊,我是你妈妈!”
男人傻了。
同一时间,旅长的指挥部内,听着进山剿匪的下属的进展汇报,旅长笑着对一旁的另一位身着军装且明显品级不低的人道:“阿成兄弟,您看我们这部队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而且对党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有命必达啊。”
转头看了旅长一眼,阿诚嘴角有一丝浅笑,道:“当然,邵旅长的忠心,我会传达给戴局长,戴局长也一定会将邵旅长对党国的忠心,传达给委员长的。”
☆、第 44 章
于老板有些懵。
任何一个人,在被土匪绑票拷打了很长时间,突然脱困后,然后一个颇有年纪的女人冲上来说是你妈,都会懵的。
披着那些穿军服的人递过来的棉服,听着眼前这个哭得涕泪横流的女人诉说过去,于老板默然良久。
这个故事很荒谬,而正因为荒谬,才让他产生了几分如此荒谬的故事似乎不是轻易就能编得出来所以可能是真的的错觉。
年长的女人在那里哭,一旁来来回回在忙着什么的军人中,有一个似乎是军官模样的人瞥了他们一眼,道:“小子,这位大妈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们这次进山剿匪缺内应,这位大妈冒着丢命的风险自告奋勇的应征来当内应,如果不是亲儿子,我可不信谁这么大度,豁出去命都不要都要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于老板听到这话,更沉默了。
旅长的指挥部内,得到了承诺很是满意的旅长正和上面派来的这位军统要员开了几瓶名贵的洋酒,觥筹交错的庆祝着呢,而指挥所外面,守卫着的旅长的心腹警卫正在外面辛苦站岗。
警卫中有人不忿了,道:“那上面派来的小子,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年纪轻轻的,在咱们旅长面前摆谱,旅长还那么恭敬他,凭什么?旅长还为了他搞了这么个剿匪,咱们镇子里谁不知道,这帮悍匪熟悉地形,盘踞在山头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