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寿命短暂,我终究选择跟着他,陪他过完这一生再做打算。
张措眉目沉静,我们安安静静地对视,室内静谧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张措说:“我把你捡回来后,你每天都跟着我忍饥挨饿,还总是受伤,时蒙,我怕我照顾不好你。”我问:“然后呢?”
张措低下头,手揪紧布包,青筋暴起,他在犹豫。我有些失望。张措突然抬眼,伸手一把扯住我,我猝不及防被他带进怀中,张措抱着我将脑袋压下来,用他的嘴唇堵住了我的。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浓烈的几欲喷发出的情绪,如果狐狸的亲吻是啃咬和剥皮拆骨,那么张措便是吞噬和几乎将对方融化。我反手抱住他的脖子,张措站在地上,而我跪在床上,他低头,我举着脑袋。
等我将近窒息时,张措将我塞进怀里,他的语气听上去那么决然,好像前方艰难险阻都不可挡,好像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能战胜生活的泥沼,张措说:“以后我们还在一起。”我在他怀里咧开嘴傻笑。
☆、进城
他把钱揣到布包最里面,只留了些备用的放在衣服包中。张措打听了汽车的消息,我们提着大包小包走到我之前赶集去过的县里。到市里的班车少,我们天还没亮就从北溪村出发,到达时刚好赶上末班车。
张措把我塞进客车里边的座位,然后在我外边坐下,他握紧了我的手,贴着我的耳朵亲昵地问:“冷不冷?”我说:“不冷。”张措把大包放到车里的架子上,拎着的小包放在我的座位上,说:“我抱你。”
我爬到张措身上,他乐呵呵地搂住我,揶揄说:“时蒙,你什么长大呀,我就指望你给我养老了。”我瘪瘪嘴:“你不是要要养我么,还能反过来。”张措笑道:“小没良心的,你就是我祖宗,我敢不养你么。”
车里空气难闻,闻惯了北溪山的葱郁草木,好山好水,此时我觉得异常难受。张措抱着我,我贴近他怀中,试图借助他的气息来驱逐这份难受。幸好县里到市上,开两个小时就到了。
司机吆喝着到了到了,张措背上大包,我提着零碎的小东西,我们从狭隘的车门钻出去,钻进了广阔的天地。我得到解放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张措一手提包,一手牵我,我第一次来人类的城市,心中惊慌,老老实实跟着张措不敢乱跑。
但是周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新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各式建筑美轮美奂,在阳光下极是炫目,我兴奋道:“凡人造房子果真有趣!”张措松开牵我的手,捏了下我的鼻头,笑着说:“乡下妖怪进城了。”
我不屑地哼了声,正好午间,张措带着我到车站旁边的面馆里吃午饭。面里加了肉,牛肉颗粒,但是不多,我三下二除五把肉卷光了。然后看着张措碗里的咂咂嘴,张措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想把他碗里的夹给我。
我抱着碗挪开点,张措落了空,我认真地说:“你吃,你还要养我,吃饱了有力气。”张措噗嗤笑了,连连点头:“好,好。”他还想再往我碗里塞,我便佯作生气瞪他,张措无可奈何地笑着,把面和肉都吃光了。
城里比乡下人多不少,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地摊小贩车辆行人络绎不绝。张措说:“还想吃什么不?”他问的时候我正好盯着羊肉串发呆,孜然香混着肉香,香喷喷的直扑鼻,张措摇了摇我的手,我睁大眼睛望向他。
张措笑眯眯地买下两串放进我手里,老板操着一口外地方言:“小伙子年纪轻轻当他爸了,你儿子好看。”张措道了谢,牵着我玩公交车站去。我啃光了肉只剩两支竹签,意犹未尽道:“味道还不错。”
张措指着路边刷了漆的铁筒:“看见那边的垃圾筒没,把签子丢那儿。”我小跑过去把竹签丢了,又跑回张措身边,他一把揽住我,我们和人群一起等公车。然后一起挤进去,张措的东西多,我们挤得异常艰难。
公车终点站便是火车站,原本塞满人的车厢渐渐空荡下来,张措紧紧攥着我。司机在终点站停下了,我们下车直奔售票点,我以为本市火车站算拥挤了,想不到g市简直要被人潮淹没。
满天都是人的气味,我左顾右盼,张措说:“跟紧了。”我点点头。
张措买了最后一张站票,我们挤上火车,车厢里的味道比起客车有过之而无不及。车里的人多穿着民工装,大概也是南下打工的,我们挤进去后,不少人向我们看来。他们的视线多集中在我身上。
我往张措身后躲了躲,张措低声说:“别怕。”
我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重新打量满车的人,当我的视线扫过他们时,有人还对我招手笑了笑。张措把包垫在身下,我们和另一群人挤在车厢连接处,我捂住鼻子,酸的臭的各样气味混杂一起。
有人揶揄我:“哟,鼻子不舒服呀?”张措忙抱住我,对他友好道:“没事,他还没坐过火车。”那人笑着坐到旁边去了。
我真没坐过这样的大铁块,摇摇晃晃载着一车人背井离乡驶向远方。
张措坐在包上,我钻进他怀中,将鼻子贴近他的胸膛。张措搂紧我说:“时蒙,睡会儿吧。”我抓住他的衣领,我不太敢睡觉,怕一醒来他就不见了。张措说:“怎么了?”我仰头看他:“你不走吧?”
张措笑呵呵地说:“不走,我抱着你。”
我抓紧他的衣襟,听着火车行驶轰隆隆的响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