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日在墓园见到他的光景,我每天一睁开眼,想到的就是他当时全无生气的模样,那个时候他靠在我的怀里,任凭我说什么,都不能回应我半个字。是以在这样持续的崩溃中,如今的我哪怕只是看了他一眼,都就会陷入深深的回忆和恐惧,然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阮红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了因由,可是她没有想到,水幻的这场心病,严重至此。
缓缓将自己的双手抽出,水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眼里氤氲出一片朦胧,看向了面前的阮红:“可是红姐姐,噩梦不是到此就结束了,我现在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再一次为昊暄国牺牲自己的性命,没有了小蓝的我,将再也无法将他救活。”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面前,我们再也无能为力。
阮红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片刻之后呼出一口气,说:“水幻,浮绝已经不是统战处的人了,他也没有了任何官职,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那些生死攸关的事,以后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你不用这样害怕。”
可她面前的人却笑了,那张瘦削又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得很是惨淡:“红姐姐,有没有官职对他来说,不重要,只要战争爆发,只要昊暄国需要他,他就一定会站在那个位置,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国家。若非如此,他也不是浮绝了。”
水幻对浮绝的了解,深刻到让她哑然。
这一番话,确然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六岁就上战场的浮绝,骨子里,就是一个军人,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昊暄国有难,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就像刚刚她走进客厅,浮绝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公事来的。
所以水幻的担心,并不是自寻烦恼。
这真是,无解的难题啊。
“水幻。”片刻的思忖之后,阮红站起来,凑到水幻的椅子边角坐下,正好能从她的身后圈住她的上半身,如常温柔的声音安稳地在她耳边响起:“你听我说。当初城傅走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我没有经历你这样长期的不安和担忧,虽然是很痛苦,可是,几个月之内,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也慢慢走出来了。而十年前的今天,当浮绝从存希回来看到你‘假死’的替身尸体以后,他也用了四年才走出这个阴影,所以你不要怕,你的心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说你的那些担心,我想,经过这一次,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浮绝都会比以前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毕竟这条命,是你牺牲了小蓝,又差点牺牲自己才换回来的,他再没有任性挥霍的权力,你也,需要对他多点信心才是。”
水幻回头去看她,一双湿润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水幻,过去了的事情,我们都无法左右了,这些回忆给你留下了很深的伤痛,也是既定的事实。可是只要你愿意治好自己,任何事情都有过去的一天,你说是么?”
听着阮红的劝慰,水幻有些失神。她想好起来么?自然是想的,日日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却连看他一眼都做不到,这样的日子,每过一秒都在煎熬着她。
可是,阮红的话是对的。也许治疗心病的过程会很缓慢也很痛苦,但只要她自己努力,一定也有好起来的那天,她也,非常怀念以前与浮绝在一块儿的日子,在邪神那件事发生之前,两人那些快乐和幸福的时光。
“好了。与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把最重要的事都忘了。”阮红缓和气氛般笑了笑,起身,将她也从椅子上一并拉起:“今天可是你的生日,雷犀和小森都凑了份子钱,给你买了初雪坊的蜜糕当礼物,你离开了国都以后,都没有吃过蜜糕了吧?大家的心意好歹也尝一尝吧?”
水幻那张挂了泪痕的脸上也生出了笑意,尽管是显得有些生硬和别扭:“你们去初雪坊拿东西,竟然还要给钱?掌柜他们不都认识你们吗?而且哪有人像你们这样,用我自己的东西给我送礼的?”
“时间仓促,你就不要挑剔了。”说话间,阮红就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左右不过一片心意嘛。”
与往常一样,水幻若没吃饭,浮绝是不会出现在客厅的,此刻桌面上的两碗米饭已经有些凉了,阮红拉她到餐桌边坐下,率先拿起了筷子,堆着笑说:“这么多好吃的菜我就不客气咯。浮绝那家伙最近天天在家研究吃食,我想手艺应该有些长进了吧。”
水幻没有说什么,低头夹了一块烧肉安静地吃了起来。阮红看她这般斯文的吃相,心想这心病,恐怕还不止是对着浮绝才有,连她日常的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性都为此而变了不少,方才在书房两人说着话,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还是飘忽闪躲的,好几次话说到一半就断了语句,又要反复深呼吸才能继续说下去,言语障碍已经表现得很突出了。
看来回头要去问问小森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法,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