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事儿,何容琛也都没有告诉家里,可见是防着他们,真的跟何家离心了。
何道庚念及此,有些惆怅和怨愤。他依然记得七八岁时追在他身后吵着吃蜜饯的堂妹,依然记得那个花间月下对他浅笑吟吟的少女。入宫二十余载,却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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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叔父面容冷峻,眉宇间隐有怒意,何韵致有些担忧,问道:“叔父,怎么了?是政事有麻烦吗?”
何道庚收回神思,看着侄女,一时也拿不定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毕竟此事乃绝密。
他虽然推测出了萧怀瑾离宫一事,却没有去问太后,更没有声张。皇帝走了,眼下形势,对何家是有利的。太后监国已经是众人习以为常,她日后必然还是要倚重娘家。
所以此事何家不但要装糊涂,甚至还要帮着掩护。
但何贵妃是什么调性,他这个将她教养长大的叔父很有信心。她小时候就可以跟着他们旁听朝政要事,甚至一同讨论提出见解,她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这样想着,何道庚叹气道:“陛下不知何故,出宫了。太后送你来大慈恩寺,说陛下是重病,实则是为隐瞒。”
“啪嗒”几声稀落的响动,何贵妃手中的佛珠掉在地上,滚了一地。
那一瞬间,她震惊,震惊之下惯性想了很多。
没有什么气愤惶惑担忧,大事面前,她向来不会被情绪左右。片刻后,她沉声道:“叔父,我得去找他。”
“胡说什么!”
何道庚断喝她:“如今世道乱,你一女子出去,何其危险!再说找陛下这种事,家里自会安排,你一女流能帮得上什么!”
何韵致被训斥也了没委屈生气,在谈论家族大事时,面对家人的训斥她向来是心平气和。
“但是家里真的会去寻陛下吗?真的能去寻陛下吗?”面对叔父的训斥,她平静反问道。
何道庚哑声。
——会找吗?未必。
太后只要监国了,大权又会回到何家这边来。这才是何家乐见的。
萧怀瑾在位时咋咋呼呼,一会儿闹出科举,一会儿想提拔寒门,那点心思全无遮拦。先帝当年好歹还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熬死那些大世家,他自己就先被党争和后宫给坑死了。且萧怀瑾还有点乖戾,别人越反对他越要杠,弄得何家对他挺头疼的。他走了是挺好。
——此乃不会找。
当然,萧怀瑾离宫,从长远看也绝非好事,一旦他出宫的事大白于天下,举朝哗然,而萧怀瑾又回不来,甚至要另立新君,新君好不好拿捏还是两说。
但尽管如此,何家也不能派人去找。倘若他们派人轰轰烈烈地找到了萧怀瑾,却被人诟病为何家私藏、挟持了天子,这又怎么去澄清?
——此乃不能找。
何韵致也料到了家里的想法和难处,这才阐明了她的理由:“你们不便寻,也不想寻。但是,倘若我去找,那就不一样了。我是陛下的妾,是贵妃,皇后死了我就是他的后宫第一人,一旦陛下离宫之事被发现,我千里寻夫,不但不会遭人诟病,反而会被天下传颂,声名远扬。”
何贵妃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家里不是一直想让我当皇后吗?有了这一层声望在,且立下这样的功勋,你们朝堂上一番陈情,谁敢置喙?待那时,我不但是皇后,还是贤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博富贵就要大胆。
何道庚蹙眉,心知侄女说的不错。
长远来看,何太后可不如这个侄女何韵致来的听话。
无论怎样,家里都会想办法让韵致当上皇后,生下儿子——哪怕她怀的不是萧怀瑾的种,只要是她生的,他们就能把他扶上帝位。
一个家族若想要绵延长久,则在凡事取舍上,都要随时占据主动,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能转化为利——若不找皇帝,太后监国,是对何家短期有利;若贵妃去把皇帝找回来,收获盛名,立后生子,是对何家长期有利。
“好吧,待叔父回去后,与你父亲、爷爷商议一番,毕竟这事做不得儿戏,你的性命更重要,”何道庚是个果断的人,心里已经听进了侄女的话。“若你爷爷肯同意,到时候家里派两百死士暗中护送,保你平安。”
何韵致自信满满道:“叔父不必过于担忧,侄女毕竟也是马球赢得了北燕的人,即便遇到什么事,还不会跑么?”
听她调侃,何道庚大笑起来,何贵妃也笑了。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秃驴庙了,为此想方设法舌灿莲花,也真是好不容易。
何道庚看着侄女舒心的笑意,见她丰腴的脸蛋清减了不少,不免心疼:“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事,都跟叔父讲。”
何贵妃点点头,一点都不客气:“我想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