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要充实得多。
她算得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在认清了现实后,便极快地接受了自己从化神到清倌人的身份转变,对青楼日常适应得如鱼得水。若不是心存大道,她都要觉得维持现状一辈子也不错。
但老天似乎存心不让她痛快。和上次的梦境隔了两天,她的师父再次入梦。
这回是在清玄宗,她的化神大典。
她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化神真人,兼之风采卓绝,不知多少人慕名而来送上一份祝福。所以哪怕她提前说了不搞这些虚的,为了这些宾客,她仍旧不得不办了一场极盛大的典礼。
当日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她都不认得,或者说,可能曾经认得,但她觉得不重要,给忘了。但这种场合,本来就只需要微笑即可。她被围在一群人中间,听着各种寒暄,尽力照顾每个人的感受,好叫每个人都觉得宾至如归。尽管对这种无意义的社交充满了厌倦,但来者的善意不可被辜负,她正绞尽脑汁回应旁人的话题,就见一人排众而出,语气怨毒,面容狠戾:
“明一,你可对得起我?我被你牵累而死,你倒是活得潇洒!”
场上一时寂静。她定睛一瞧,那人尽管被怨愤扭曲了神情,可那双桃花眼却是她怎么也忘不掉的。她失声叫出来:
“师父!”
她猛然睁开眼睛,梦里师父那张怨毒的面容像是刻在她脑海里,他字字啼血的控诉也叫她心悸。
但或许是她已经失去修为的缘故,这放在往日一定会引发心魔导致境界跌落的梦境,如今是真的只是个梦。
一个普通的,叫人醒后会失神片刻的梦。仅此而已。
她只剩下了单纯一个自己,没什么能再失去的,这噩梦,便没有了曾经的威慑力。以至于她拥着被子,有了勇气去回忆梦境。
睡梦中失控的那一声“师父”也惊醒了打地铺的五儿,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问:“云姐儿,你喊我?”
从明一用了云净的名开始,所有人就图省事,直接叫她云姐儿了。明一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波澜不惊,摇摇头:“做了个梦,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她自己思量半晌,觉得可能是这两天清心咒念多了,物极必反,才老是做这些梦。
于是当天晚上,她老规矩上了台,没念她那清心咒,改开始讲她白天看到的话本里的故事。
那些话本男人们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但听明一娓娓道来,仿佛故事里那个一腔痴情的女主角便是她,他们在座各位自我感觉都非常不错,那么在他们的想象里,剧情便是云姐儿这样的美人对他们自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了。
这可太叫人心思浮动了。
以往她讲清心咒,众人觉得她冷艳,背脊挺直往台上一坐,便只可如敬神女般远观,愣是生不出半点亵玩的心思。因此听她念经的人愈来愈多,捧她赞美她的人也愈来愈多,三教九流不讲道理的人那么多,却从来没有人开过她的价码。
在青楼里能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人儿可太少了。
明一没见过世面,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处境,到她这香艳的故事一讲出来,方才惊觉场内已平添几分旖旎。
但她察觉得晚了。
正讲到相府千金夜会情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人手拉手互诉衷肠,台下便有人实在心痒痒得紧,忍不住跳出来了。
“在下也想同云娘共赏花灯,不知云娘可否赏脸?”
赏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但得罪人又是万万不能的,要是得罪了,她可能就没有这辈子了。
明一停下了讲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台下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举动,他们的眼里都发出yù_wàng的光芒。让台下的这些人看来,此时此刻,坐在台上的明一,已经是一个只能束手待毙的猎物。猎人在温柔了几天之后,终于被唤醒了捕猎的本性。
所有人都在等明一的回答。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回答将意味着她在泰州青楼的命运。
芸嬷嬷已经有两天没有盯着明一的讲经了。她平日也忙得很,今天处理各种鸡毛蒜皮实在是烦了,便想来听一听云姐儿的清心咒,好平静一下思绪,却一来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死亡问题。
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她阅历丰富,平时见到人,打一个照面就能将那人的性格摸得八九不离十。云姐儿虽然不爱说话,但她对她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人虽然身在青楼,但同那些妓子绝不一样。叫她当个清倌人已经是委屈了她,要是想让她接客,只怕是再狠毒的□□手段使出来,她都宁可送了命,也不会愿意。
她本来是打算先让明一时不时地出来露个面,刷一刷名声,慢慢熏陶着。世界上有不少人能在面对强硬的逼迫时殊死反抗,但在潜移默化中仍然还能坚守自我的,她闻所未闻。不管是谁,在青楼这个大染缸里待久了,总会改变坚持的自我。云姐儿年纪不大,到时候再让她接客也无妨。
谁知道她就一时没看着,半路上就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呢?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