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恰好看见冰箱边的白板上记着一句好几个月前的话
——2016年1月18日,乔伊摧毁客厅一次。
明明还是初春来临时发生的事,现在回想,却恍如隔世。
李文森不再看它,随手把它摘下,扔进垃圾桶。
……
她房间之前被乔伊拿,现在想必一团乱,干脆把被子铺在客厅地毯上,打算将就一夜。
“我们已经签了协议,你是我的。”
去吧台倒水时,乔伊端着水杯站在她身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绝: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回避我,诸如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不见我,言语回避、精神疏远等一切包含在’回避’这个词条下的项目,我都不接受。”
“……你是脑子里进了多少福尔马林,才想把我和你绑在一起?”
那是乔伊刚刚逼她签“卖身契”时发生的事,她对这种剥夺自由的中世纪契约非常抵触,字里行间都带着火药味:
“你的协议是没有期限的,乔伊,我不爱照顾人也不爱煮饭,学历和你差一座喜马拉雅山。没你有钱,没你聪明,长得还没你好看,要讲做家务的话,你请一个菲佣都比我划算……”
她语气里的嘲讽如此露骨,本以为乔伊会嘲讽回来,却见他抬起眼眸,清冷眼底映着她的影子,倨傲地说:
“你知道就好。”
“……”
……
李文森从茶几下抽屉里拿出一盒药片,这才想起被子还落在地毯另一头。
乔伊在她伸手的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阻止她再乱动。
那是她从十七楼掉下来,手脱臼时的事。
他望着她的眼神有点冷: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口头协议的第二条?”
李文森一下反应不及:
“什么第二条?”
“不可轻慢肢体,不可故意受伤。”
乔伊慢慢把她的右手放回原位:
“我十五分钟前刚把你脱臼的骨头归位,这种程度的轻微脱骨,至少三天以内不能动关节。可你现在就开始乱动了,明天是不是还要用哑铃举个重?”
……
李文森慢慢把被子拖进自己怀里,抿了一口水,仰头把药片吞进去。
“天天吃药是没有前途的。”
乔伊坐在她面前的扶手椅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第一百次和她安利嫁给他的一千零一的好处:
“但是如果你和我结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我统计过你的日常运动,你和我在一起时活动量至少上涨了三十个百分点,按这个数据,你三年后就可以摆脱疾病走向长寿了。”
“……”
她放下杯子,叹气:
“你论文写完了吗?”
“写论文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乔伊抬起头:
“难道我没写好论文,你就不和我结婚了吗?”
“这话说的。”
那段时间她实在是对“结婚”这个话题厌烦透顶,闻言就忍不住嘲讽:
“好像你写出好论文,我就会和你结婚了一样。”
乔伊垂下眼眸,望向手里厚厚的古文字,却一页都没翻。
好一会儿,她才又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我什么样婚礼都不想要。”
“你觉得婚礼请多少人比较合理?”
“我倾向于不举行婚礼。”
“我个人觉得不要很多人,只要我们两人在场就够了。”
“神父呢?”
“不需要。”
“你的上帝呢?”
“也不用在场。”
“……”
你还是不是那个虔诚的基督徒。
“至于地点,随便哪里都好。”
他伸手慢慢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倒映着潋滟水纹:
“你喜欢的咖啡厅,厨房的小吧台,还有你常去的剑桥图书馆第三排书架……教堂离这里太远了,只要是能够站下两个人的地方,我都可以立刻和你结婚。”
……
乔伊,乔伊。
天底下忽然到处都是乔伊。
不像是从水晶鱼缸里扩散开的,倒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她与生俱来就带着这个味道……尸体的味道,死亡的味道,仿佛一种绵长的疼痛,慢慢从胸腔里漫溢出来,无法收拾,无法排遣,无法忽视。
也不如何痛苦,倒像是,一种寂寞。
……
李文森伸手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她独自躺在冰冷的地毯上,任暖气开的如何足,她的手脚仍是冷的,血液流不过去,她怎么也暖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