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攸关之际,众人的心都跟着吊到了嗓子眼儿,却见段教习的心窝处蓦地钻出一截血刃,他整个人便随之一顿,不再向前了。
众人同时一惊——那截剑刃来自于秦兮瑶。
秦兮瑶松手的瞬间情绪也跟着崩溃了,齐销赶紧上前来扶住她,喊了几声“秦师姐”,没喊应。苍铘在她肩头戳了几下,秦兮瑶两腿一软就跌在了齐销的怀里,听见一声“送兮瑶回宫”,齐销迅速抱人上剑,朝苍铘宫飞去。
宿遗祯惊魂未定,见苍铘一掌拍向段教习便连忙喊道:“别杀他!”
可惜迟了,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段教习后脊上,段教习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了,脊柱断成好几截,趴在地上的姿势极其不自然。他嘴角开始往外渗血,直到眼里的那抹血色和焦点一起消失了,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罗未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睁着眼睛流泪,难以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师父他……”
苍铘双眉紧蹙,伸手摸了摸宿遗祯的胸口,确定没有伤痕才松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众目睽睽,他捏着宿遗祯的下巴覆唇亲了上去,就势渡入一道龙息探查内伤,又揉了揉他人中上的掐痕,问道:“怎么样了,有哪里疼吗?”
宿遗祯茫然地摇头,心绪复杂。
他跟段教习扯不上什么交情或师徒情分,但毕竟也是受过人家的厚待,眼下瞧见那张面孔上染的又是血又是泥的,真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再看苍铘,好家伙一掌拍下去丝毫不手软,是该说他是非分明还是说他冷血无情?
宿遗祯长长叹息,说什么都不行,谁让那是自己男人,只能护着。
苍铘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轻声道:“那不是段教习,那是妖王。”
杜若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打个圆场好让罗未已和那些苍铘宫的弟子们心里好过一点,就说:“这妖王还真厉害,竟然能上段教习的身,连尊主都差点不是对手。幸好秦师姐深明大义,不然大家伙都要遭殃了。”
弟子们果真议论起来,有的是从小就进了苍铘宫跟着段教习的,感情亲厚一时接受不了,也有的是从前跟着仇教习的南麓弟子,除了唏嘘也只剩唏嘘,大部分搞不清楚状况的都还是难以置信,实在没办法把宫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教习和妖王联系起来。
“我还打算问他些事情的。”宿遗祯望了苍铘一眼,没多说,但他心里明镜似的,根本不是妖王上了段教习的身,恐怕段教习一直以来都是妖王,只不过妖气藏得好,或者……他和妖王本身就是来自于同一本体的两个分|身。
苍铘道:“问不问都无所谓,他必定不会说实话。”
“嗯,”宿遗祯心情沉重,轻手轻脚地扶起罗未已,对他道,“罗师兄,秦师姐是为了救我才出手,你别恨她,要恨就恨我吧……大道理我不讲,罗师兄,你可以打我一顿出出气。”想了想又小声说,“但是你别杀我啊,那个,我是正面人物……罗师兄,真的抱歉,请节哀顺变。”
罗未已的眼底全是血色,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可拳头握得“咯吧”响最终也没挥起来,是非善恶他还是分得清楚的。如果真是被附体,能和妖王如此契合,那他的师父就算被救回来也不会是从前的师父了,罗未已心知肚明,无话可说。只不过师徒情深是真,将心比心,谁都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强装理智,大度地说一声“不是你的错”。身后又传来师弟们“呜呜”的哭声,罗未已深深闭眼,拖抱起段教习的尸体走了。
所谓的感同身受都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谎话,宿遗祯说不出那些“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或者“我理解你的心情”,他望着罗未已的背影,再看看苍铘,深深叹了口气。
司战君已经带兵返回天界,宿遗祯抬头看了看天,黑云散去,雾霭却依然沉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接连好几天过去,魔流始终没有动静,众人守在东天际都已心浮气躁,那种等待灾难降临的感受很糟糕,还不如叫狂风暴雨一股脑的来,来完就了事,也比这样折磨人的好。
宿遗祯打坐休整结束,便将苍铘拉到一边,附耳计议。
苍铘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盛了捧亮堂的天色,微微垂了眼睫说:“痒。”
宿遗祯:“……哪儿,哪儿痒?”
苍铘呵着气:“耳朵痒。”
这龙!
许是太久没亲近了,宿遗祯蓦地害臊,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又摸着头哄:“乖啊,我心里还痒呢,你可别在这时候撩拨我。”
瞧见他这模样,苍铘不禁想起了从前自己还是风荷的时候被他撩拨的情状,心头柔情缱绻,恨不得现在就缠绵一番。正想深入沟通几句,听见对方没良心地打断:“好了别浪,言归正传。”
宿遗祯开始嘀咕起自己的小心计,苍铘正了神色,问道:“你确定是他?”
宿遗祯郑重点头:“先前不确定,这两日我仔细捋了捋,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苍铘:“好,我们试试。”
被地蚕和砂怪刨出来的地面龟裂里有几条宽达丈余的大裂谷,深不见底,朝底下喊一嗓子隐约还能听见回声。黑洞洞的地深处和虚无之境有的一拼,宿遗祯后背窜起一阵寒意,若不是魔流躲着不出来,他真不想亲自下去。